◎少年。◎

十二月, 北方落后的小县城迎来第一场冬雪。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一大早门外的积雪足有脚踝那么深，天刚蒙蒙亮, 房里传来一声小孩啼哭。

林宇生披着棉袄小跑进房里哄他四岁的儿子，给他唱摇篮曲, 又抱着小孩到卧室，又是进进出出拿零食逗他。

瘦瘦小小的少年缩在沙发上，半睁开一只眼睛瞄向林宇生。

他被吵烦了，脸也没洗穿上破旧的棉服背上书包往外走。

林宇生喊他：“今天别给我惹事听到没！”

林语陌头也不回，在心里骂他傻逼。

高三上学期, 所有学生都在铆足劲提前准备高考事宜, 勤奋的学生这个时间就去学校上早自习了。

邻居家门被推开，同班的周贺拎着保温壶急匆匆往外走，他妈喊他：“快回来钱没拿你这孩子一天天的怎么丢三落四的，今天雪大别骑自行车了，花两块钱打车走吧，早午饭都在学校吃吧, 别往回折腾了，好好学习听到没！”

周贺攥着钱往外跑, 边跑边不耐烦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我耳朵要起茧子了！”

二人在一条小路上碰面, 视线相交又错开, 周贺跟林语陌打了个招呼, 跑上道拦了一辆车走。

林语陌不着急, 慢悠悠的在路上闲逛, 与周贺不同, 林语陌不需要上早自习, 老师不管他无论是他迟到还是早退，顶多骂他一顿给他林宇生打电话。

后来林宇生也烦了，电话也不接了。

林语陌饿着肚子在路上闲逛，碰到野狗就追着跑一阵，六点四十来到学校门口，附近小吃摊热气腾腾包子出炉，学生们挤进店里排队。

林语陌摸了摸口袋，还有一块钱。素馅包子五毛钱一个，他还能买两个。一个早上吃，一个中午吃，晚上厚着脸皮去林宇生那蹭饭。

他这么想着也站在人群排队，七点二十上课，学生们陆续来到学校门口，闹闹吵吵的。

有学生穿着小县城流行的耐克、361°从轿车里下来，有学生骑着电瓶车驶进学校内，也有骑自行车的步行的，总归是成群结队说说笑笑。

林语陌看了一会儿，眼里有几分木然，削瘦的两颊冻得通红干裂，干干巴巴一做大幅度表情抻得皮肉火辣辣得疼。

有人从他后面进来撞了林语陌一下，一个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的男生，附近这一片学校出了名的混子。林语陌不上课没处去的时候，刘强就带着他遛街。

“买包子啊！”刘强搂着他肩膀，嗅着空气中弥散的包子香气，“给我也带一个，我也没吃饭。”

轮到林语陌，他买了两个素馅包子，分给刘强一个，两个人边吃边走快到教学楼时包子也吃完了。

刘强说：“明天有个老板搬家，帮忙搬一天五十块钱，你来不来？”

林语陌一口答应：“我肯定去，在哪啊？”

“富景小区，咱们这儿有钱人都住的那个，你说啊那么有钱才给五十一天。”

“算了有钱赚就不错了，咱们这样的平常都没人敢用我们。”

二人不同班，在楼道口往相反方向走去。

高三早自习教室异常安静，本来林语陌今天不想来的，但是入冬后天太冷了没处去。洛翼舟忙着准备特长考在画室集训，很少来上文化课，这种关键时刻他不好意思去他家打扰他学习，虽然洛说不在意，但他在意，他所有希望都在洛翼舟身上。

再坚持一阵在林宇生家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春天一到他就能攒够去京市打工的钱了。

林语陌坐在教室靠窗最后一排，同学不理他老师不管他，他在课上不是睡觉就是拄着下巴望着窗外操场发呆。

讲台上班主任在训话别人时，也许有那么两三句是对林语陌说的。

她说：“考大学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不好好读书你们还能干什么？回家种地还是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过一辈子！”

这种时候林语陌就在心里想，他要去京城市打工，过年回来的亲戚都吹京市寸土寸金机会多，干什么都能挣大钱。

遐想翩翩一上午，中午放学有人一窝蜂往食堂涌，有人在校外排队买香喷喷的炸鸡柳、煎饼果子、砂锅米饭。

早上一个包子根本不顶饱，林语陌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站在砂锅店门口看了半天，口水差点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