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他们谁也不知道,此时投下的这个风暴,会在多久之后变成滔天巨浪, 他们能做到只是等待。在此之前, 先把每天的推送写好。
印珹坐在书桌前, 他有时也摸不清自己想法, 收到这笔钱人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是因为最近类似的款项收到多了,自己阈值提高了许多吗?还是别的原因。
他忍不住开始回想。有时候他是不是也曾经成为过别人口中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他知道总得有人站出来把自己曾经的伤口挑出来,但是——不应该是他。不是当事人,没有人有权利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公众号后台忽然多了一条私信, 鬼使神差的,印珹下意识打开。里头的消息有些出乎意料。这是来自传闻中的消息——萧嫣然, 那个一直存在传说中的转学离开的女生。
她几乎是相当笃定地质问, [你们找到我当年同学了?没想到我那时候苦苦哀求她们, 她们一个都不说话, 没想到现在倒是和营销号聊地那么深入?怎么, 说出来就可以弥补我受到的伤害,说出来她们心里的愧疚就能消失了?]
当年不止造黄·谣这一件事?印珹脑海里下意识冒出这个想法。
也是,如果不是真正发生了什么严重事情, 初中一般不会轻易转学了。他从来没想过, 真相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到他身边。果然, 一万多的阅读量确实并不是一点点人, 它们汇聚在一起能够改变世界。
他用冷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回答, [即使现在,他们依旧不会站出来, 你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金钱方面的实际性补偿。]
[我收了钱就得闭嘴?她乐怡悦依然纯白无瑕地继续活着,世界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道理?]
[你可以假装原谅。]印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现在可以站在所有人面前吗?如果你能下定决心丢掉自己所谓面子,你可以借乐怡悦的人气给你自己弄到一个价值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个人媒体账号,再在上面赚钱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做为大众怜爱的被害者出现,只要她自强不息人设立得好,瞬间就可以成为一个小网红,开启自己接广告生活,短时间内赚一笔快钱还是不在话下。至于她能不能留住粉丝,还得看她这个人有没有内涵。这也是一条路。
见她沉默,印珹又给出了第二个选择,[或者你可以把证据卖给我,我去和那边公司交涉,这是我和你,我和公司之间的问题,你依然可以保留追诉的权利。如果你不放心我,完全可以把这个瓜多卖几家。只是没有当事人出面,仅作为第三方,你可以收到的钱会少得多。]
萧嫣然可耻地心动了,对面那个人仿佛知道她内心的一切漏洞,每一秒都踩在她的心理防线。是,她是缺钱,缺钱到她看着乐怡悦每天兴高采烈的样儿整个人都像是架在火上烤。
这样的行为她本不应该做。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这样联系了对方,嫉妒,愤怒,每时每刻都让她分外煎熬。来自青少年那段经历时常让她只身炼狱,根本无法释怀。
有时候她想,是否应该放过对方,那不过是以前的几句玩笑,但她实在是放不下,那犹如实质的恶意,那段黑暗的人生,为什么只有她跌落谷底,而那些家伙却能活得那么幸福。
不公平,这一切都不公平!
出于负责态度,印珹还是提醒了对方一句,[如果你打算和乐怡悦鱼死网破,那做好被水军和她粉丝攻击的准备。如果你准备找其他人联合,那些人也有可能会被公司收买,反咬你一口。所以,你到底想要公道,还是钱?]
如果是那时候的少女,恐怕破釜沉舟也想要个公道,但现在,她们长大了。有时候欣喜的词在某些时刻显得那么悲哀。对,长大了,她们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太多,以至她们自己的感受都被放在了后头。
当年那句评价如影随形。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要是自己一点问题没有,为什么这些事全都找到你头上!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一直在痛苦里挣扎。萧嫣然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印珹也跟着叹息——怎么世界上都是好人受磨难,有时候非得把把他逼得凶神恶煞,才能获得自己应有的权利。
邵洲仿佛读懂了他心里的想法,只是陪着他,“小珹,你要知道,我们往往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能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和这个世界相同一些,这个过程难免会鲜血淋漓。
但这些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没有人可以替代。
在这样的怅惘中,他们的行程也到了结束那一刻。过来时候是深夜火车,无人注意,回去时候却不能也这样,他们俩得分开走。邵洲直接坐飞机飞,印珹火车站坐高铁,他们就在此时踏上不同的旅途,从这儿回去之后,他们好像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但是印珹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从此他也是转入底下的某些代表之一,印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反应。只能说,好像还行?
他还健康地活着,暂时也没有受到攻击。
邵洲这几天旅行实在是能够抽出来的极限,汪强给他解决了上个剧组问题,火速给他接了另一个剧组男二救场去了。本来不用那么着急的,但是谁想到那个原定男二忽然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进去了。大家懂的都懂,就是年前那件惊天动地大事。一时间好多剧组都焦头烂额,这个剧组也是,弄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男演员,导演天天在剧组咆哮。
本来以为没有什么结果,谁成想峰回路转,邵洲居然莫名其妙档期空出来,这还不是瞌睡来了枕头嘛,他们忙不迭过来请邵洲,他有演技有外形,无论放在哪个剧里当男二都是错错有余了,可能稍微少一点爆红运气,但谁还能挑拣那么多,在这里他就是最合适的。
时隔几天印珹拿着相机还有点不太习惯,原来都是凑近了看对方的脸,现在反而隔了一段距离,你说这里头的差别,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切好像都没变,印珹站在人群中间,邵洲被大家包围着,他们之间隔着一道距离。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同了——邵洲朝他这个方向微微抬手——他看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