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钦看到阮清攸将随身携带的荷包放在地上然后起身缓缓离开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明知这些都是可以弥补,可以解释的,终是忍不住的难受。
他大概猜得到那荷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不出意外就是自己当初哄阮清攸开心的那一万两银票。
盖碗中的茶已经空了,季钦撂下茶碗没有起身,也没有去捡阮清攸留下的荷包,而是看着前方,看着阮清攸离开的背影,开口道:“张公公,如此可满意了?”
张福全陪笑着从后头行出来,很是轻巧地就见到了阮清攸费多少劲都没有见到的,季钦的脸色。
饶是他常伴君侧,见惯了大场面,看见季钦这样的脸色仍是骇了他一跳,虽他描述不出来,但季钦的脸色确然十分恐怖。
“成了成了,那奴婢现下就同指挥使拜个早年,祝指挥使来年万事顺意,身体康健。”
季钦没有回答。
张福全行了个礼,当即带着自己的人绕过正堂中间的那个荷包,也出了侯府。
季钦坐在正堂主位,下巴一抬,示意缉风:追过去看看。
半炷香的时辰不到,缉风回来回话:“人已走远了。”
早前还稳坐官帽椅,一幅八风不动样子的季钦,听到这一句像疯了一样的,拔腿就冲出了正堂,甚至跑着都嫌来不及,他用上了轻功。
追雾在门房处等着,通知季钦道:“阮公子朝城西去了。”
季钦见追雾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儿,很是光火,问他如何没有备马。
追雾躬身, “阮公子方出去没多久,他没上府上的马车,马车现下仍停在门口。”
季钦一听就恼了, “这样的天,他一个人在路上行着,身子吃得消?”
追雾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只劝季钦:“快去追吧,看见了人就晓得了。”
季钦出了府门,让车夫下车,亲自赶着马车往西边去了。
今日是除夕,满京的人好像都在家里准备过年了,街上冷清的很。
石板路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路两旁的铺子都关着门,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长街一路仿佛看得到头,在天地的风雪之见,有一个踽踽独行的黑点。
季钦看清了,那就是阮清攸。
不过一息之间,他的心好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了一样,当即驱车全力追了过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为什么追雾欲言又止——
因为阮清攸空身而往,不止没有收拾任何侯府的细软,且将今日他过节的一身行头也换了下来,想是留在了菡萏院子。
如今天寒地冻,雪落满地,阮清攸只穿了一身单薄又寒酸的冬衣出来,布料粗糙,针脚歪扭,像是他进府之前的衣裳。
“你是疯了吗?”季钦在车上大喊。
不知道阮清攸是不是疯了,但季钦看见这样,当真是心疼到要疯了。
阮清攸听到声音一个回头,就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探出车外的季钦揽到了车上。
外头天太冷了,阮清攸自己在雪里行了恁久,人都恍惚了许多。进了车内,被暖炉子烘得暖了些,才问:“季钦你怎么来了?”
季钦现在满肚子的火,都将他方才赶阮清攸出府的那些愧疚给冲淡了, “我不来……我若不来,便看你除夕夜冻死在街头吗?”
阮清攸没再说话。
季钦坐在外头全力驱车,还得空回头朝着车厢内问:“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车厢内放着暖炉,铺着厚厚的羊绒垫子,甚至还煮着一壶祛寒的姜茶,小桌之上摆着几样阮清攸平日爱吃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