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攸看得出来季钦的情绪不佳,但是他关于那个下午发生的事,也只是听到了三两句话而已,实在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安慰。
而且,如果他们所言非虚,那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再在府上赖着不走的理由了。
再者,如今强大如季钦,真的还需要安慰吗?
阮清攸想不清楚,他只是如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淡淡问季钦:“要烹一壶茶吗?”
“有劳。”
阮清攸泡上了一壶正山小种,有天然而甘醇的花香藏在茶香之中,与二人所处的菡萏院子很有些相得益彰的意头在。
今儿屋里焚的不是菊花炭,事实上阮清攸住处的火盆很早之前就换成了更加名贵的银丝炭,但若细究时辰,阮清攸却记不起了。
二人守着火盆,烘着无烟又暖乎的热气,在那句“有劳”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对饮、烧水、添茶,神情似是陌路,但协作之间又熟稔仿若……
阮清攸不敢往下想了,至亲至疏的,那不当说。
季钦在此处待得不久,甚至还不需换上下一道茶,他便起了身,只留了一句“走了”。
阮清攸出门送他,看他转头说“莫送了”,身形挺拔、步履平稳、神色淡然,竟觉方才那个心情似是淋雨而来的季钦是自己的错觉。
打那日之后,季钦又是好久都没再到过府上。
而泰宁侯府,已然是变了天——
成宣帝下诏令季钦袭爵,季源、徐金翠与他们二人的一众心腹全然离去,听闻是到了城郊的庄子上去了,似乎也发卖出去不少,周妈妈并着府上新换的管家前些日子里一直在不停地找牙行送人来府上,从侍卫、小厮到丫鬟、婆子添的添、换的换,加了好些人。
季钦虽人没到,却也着手下情报司的人额外注意了些。
府上其他的地方,他倒未曾着眼,只是菡萏院子西厢房的人好生把关了些,“丫鬟就选些年纪小的,手脚毛躁都无甚关系,心思纯正方是第一位,慢慢学就是,小厮也一样。”
这事儿是缉风和追雾看过调查名册之后一道把关的,当即应着:“是,指挥使。”
二人正转身待走,却又被季钦叫住了,“慢着——”
“指挥使还有旁的吩咐吗?”二人都驻足。
季钦清咳了声,缓缓道:“小厮重要的是手脚麻利,倒无需太过好看,周正即可,丫鬟倒可以寻些漂亮的。”
之所以这样安排……季钦心里坦荡,那他不愿叫些生得好看的少年在阮清攸身边转悠,这本是心怀爱慕之人的常情而已,自己虽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没什么说不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顶顶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年少一起读书的时候,他似乎见过阮清攸身边的下人,身边的丫鬟是个顶个的漂亮,美貌比之一些府上的小姐还更胜一筹,但是身边的小厮,却岂是一个“普通”了得,甚至是……
季钦不知道这里头的原因,但是想来阮府小郡王若想寻几个样貌出众的长随,那岂不是如同快刀切菜一般简单?
所以,阮府这样的安排,一定有个中道理。
细细算起来,那得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但如今再忆起阮清攸被下人扶上华美车架时的情景,还宛若发生在昨日。
关于阮清攸的一切,他从来都是如此事一般,记得这样清楚。
一门之外,缉风与追雾对视了一眼,追雾在缉风眼里看出来了大大的疑问,缉风在追雾眼里其实看见的感情叫做“揶揄”,但是他看不懂,看懂了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词儿可以描述。
缉风:“你说指挥使这是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