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问回头看向柳还青,见他神情严肃,心口不禁有些发酸。
从极北来到聆天,路途遥远,估计他昨晚都没怎么睡。
他满心满眼想从自己身上看到点希望,可他如何知道自己是装的,一切努力注定会是失望。
风不问不忍心对上他的目光,转身欲回榻上,却被柳还青拉着往舱外走。
“九年说短不短,清平坊虽还在,可坊主换了好几任,船身也有修缮,大部分的装饰也和九年前不同了。”
风不问看着眼前的大小船只,确实如柳还青所说,包括灯盏、贴花还有过道上栽种的花卉都与从前不同。
唯一不变的是地上散落着的花灯残架,昭示着昨晚坊内的繁华热闹。
柳还青带着他小心避开尖锐的灯架,穿过船身的过道,风不问抬手抚过围栏上的春兰,带着晨露的花瓣被拨动,清凉的露水沾湿了他的指节。
他抬头看向檐角,曾经的八角玲珑灯笼换成了各种造型的花灯,挂满了廊檐,一路延伸至尽头。
风不问不仅打量着这些花灯的种类,忽然柳还青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看去,只见二人来到卖花灯的地方,此时卖家已去歇息,只剩几盏没卖出的花灯留在架子上。
柳还青取了一个递给他,什么也没说。
风不问接过花灯,下意识便要落笔,忽然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
若我写个“彖”字,岂不是暴露了?
风不问及时清醒,笔尖不由自主一颤,暗自腹诽一句这小子真是浑身上下都是心眼。
随即他在花灯上落下一个“青”字,哄孩子似的转给柳还青看。
“怎么会写这个?”
柳还青显然期望落空。
两人闲来无事时,他教过风不问写字,写的第一个便是“青”字。
这下他求仁得仁,风不问当真用上了这字,柳还青说不上多高兴,但至少还是满意的。
于是他也取了花灯,在上面写了个“忄”。
“咱们不放这里,去外边。”柳还青拉着风不问离开方池,去到甲板上。
江面一望无际,青白的天和水交接一处,容不下一点杂质。
柳还青搂着风不问的腰飞身上岸,绕过一小片竹林,在无人的江岸边,将花灯轻轻放上水面。
眼下是白天,点灯的意义不大,而且没有点燃的花灯在江面上可以漂更久。
风不问望着被推远的两盏花灯,明明他们放的时候是一人一边,可漂了一会儿后,两盏花灯似有吸力般缠到了一处,偌大的江面只有孤零零两盏灯,旋转着漂向天地间。
不知为何,瞧着有些惆怅。
风不问目送了一会儿,转而低了头看脚下,谁知意外看见了一抹红。
他拉住柳还青往后退了一步,露出方才踩在脚底下的红布。
柳还青并不意外,搂着他安慰道:“不慌,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风不问不解看他,柳还青解释道:“你现在想不起来,应该也记不得唱书人王二。”
这个名字,倒还有些印象。
风不问来了兴趣,但不好直接问,幸而柳还青本就有意讲给他听,主动继续道:“当年王二意外死在方池中,被坊主打捞上来后,死状蹊跷,玉玄宗的人调查后发现,他的死与圣元教脱不了干系。”
风不问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圣元教,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邪教竟然还在么?
“圣元教以妖力修炼自身,他们身上都带着股混杂的妖气。王二唱书将失踪之人的事扩大传扬,他们往后便不好抓人,于是对王二下手,因此王二的尸体上才会沾染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