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眠的瞳孔瞬间变得阴鸷骇人, 眼底布满了凌冽的猩红,就好似听到了最让他不可思议的事,也是最为可笑的事。
“替身?”季雨眠逼近阮羡, 双臂圈住阮羡的腰,将他限制在餐桌与自己胸膛前, 咬牙冷声道: “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
阮羡往后退, 后腰磕在大理石岩板上生疼, 他眉毛止不住跳了跳。
重逢后,季雨眠说了许多冷嘲热讽的话, 可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骂他。
“难道不是吗?”阮羡抬眸愤怒的瞪着季雨眠, “你说你一直在找一个人, 那个人曾经……”
可阮羡说到一半却无法再说下去了。
季雨眠要找的那个人, 一直就像插在他心口的一根刺,不去想起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可他却知道, 那根刺永远在那里。
那并不是一下子猛烈的剧痛,而是漫长到能将人折磨到发狂的疼痛。
只是再提起这些事时, 他的脑海里却浮现起了自己这些天做过的梦。
蔚蓝的大海, 瘦弱的小男孩, 黑白的小船画, 绿色的树荫,细碎的阳光, 白色的纸张, 啃了一半的烤红薯……
而这些东西, 就好像破碎的拼图般拼凑成了一张完整的画。
阮羡瞳孔震颤, 呼吸急促,慌乱到心脏快跳到嗓子眼。
他不敢去看季雨眠猩红的眼睛。
可季雨眠却擒住了他的双肩, 强迫他抬起头,直视着季雨眠审判的眼神。
阮羡下意识逃避。
可季雨眠却捏着他的双肩,压低声音嘶吼道:“阮羡,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么多,可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个人是你吗?!”
季雨眠的这句话,就好像一枚势不可挡的子弹般穿进了阮羡的大脑。
阮羡捂住剧痛无比的脑袋,额上泛起一层热汗,过去的回忆如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里闪过,可却没有一片回忆凝为实质。
他知道他曾经肯定和季雨眠见过面,可他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些模糊的记忆。
他吃力的喘息着,抓住自己的头发道:“我……我记不清了……”
可季雨眠却抬起他的下颌,让阮羡的宝蓝色瞳孔直视着他,双眸猩红道:“既然你记不清了,那我就一点点帮你想起来!”
季雨眠以前之所以不提两人曾经相识过的事,是因为知道阮羡已经忘记他了。
所以他不提,是怕自己会难过,会失望。
可他没想到,阮羡竟然会产生这种离谱的想法,会觉得自己是替身。
这种感觉,竟然比阮羡忘了他还要难受。
就好像过去他与阮羡相处的点点滴滴,两人一起吃过的晚饭,一起看过的喜剧综艺,一起逛过的商场,一起吃过的冰淇淋……都好像是假的一般。
就好像,阮羡从未信任过他,也从未将他的爱当成是真的一样。
季雨眠垂下眉眼,遮住眼底泛起的薄雾,冷声道:“当初我们在海边约好,第二天只要我去了那片海滩,你就会告诉我你的名字,可你再没有去过那片海滩。”
“我每天都会去那片海滩等你,眼巴巴希望你能回来一次,能记起来我一次。”
“但是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的不辞而别……之后所有的一切就如同我告诉你的那般,这些年来我从未放弃过找你!”
阮羡抓着头发的手无力滑落,宝蓝色的瞳孔已然湿润,他看季雨眠,任晶莹的泪水从他眼尾划过。
他似乎在久远的记忆里捕捉到了一丝影子,喉咙处泛起一股酸涩。
他想起那一天,天空一片阴霾,他像往常一样拿起书架上的书,打算从疗养院后院的一个隐蔽小洞里偷偷爬出去。
可那天出师不利,他还未走到后院,就被人迷晕,再醒来时,他就被绑在病床上,胳膊和腿都被铁扣锁住。
衣衫革履的阮长青站在床边,如同注视着一个陌生人般冷冷凝视着他。
可对于那时的阮羡来言,虽然内心深处早已对阮长青恨之入骨,可心底却还是升起了一丝诡异的期待。
父亲来看他了,是来接他回家的吗?
可阮长青见他醒了,也并未言语,而是转眸看着身边的助理道:“一切都准备好了,送他出国吧。”
阮羡震惊的睁大眼睛,“不!我不去!”
他奋力挣脱着,铁扣砸在床架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他白皙的手腕和脚腕都被勒得皮肉翻飞,很快印出了一道道红痕。
他垂眸,看见地上放着一本白色书籍。
他想起来,那个孩子今天还在海边等他,他们拉钩上吊了,他要去赴约的。
可阮长青却一脚踩在那本白色书籍上碾了碾,很快,那书籍上就多了一道黑色脚印。
阮羡愤怒的抬起眸,如同瞪着敌人一般瞪着阮长青。
阮长青身边的助理惊慌道:“阮总,要是让老爷子知道了,他不会同意的吧?”
阮长青冷哼一声,眉眼间全是傲慢与薄情。
他睨着助理道:“老爷子不愿意又如何,他如今老了,根本不清楚现如今是什么局势,若是有媒体知道我们阮家的大儿子是个神经病,你觉得我们的股价还会像如今这样一路高升吗?”
助理不敢言语,连连称是。
而对于那时的阮羡而言,他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他抬起眸,那双宝蓝色的异瞳不再是小兽般的孱弱,反而多了几分绝望过后的狠厉。
他扯唇看着阮长青道:“你以为送我去国外就有用了吗?你也知道媒体无孔不入,我会把你做的所有肮脏事打包卖给媒体,就让你和你的阮氏见鬼去吧!”
阮长青暴跳如雷,当即挥掌朝阮羡的脸上打去。
可阮羡躲都没躲,那双宝蓝色的异瞳冷冷的凝视着他,带着几分玉石俱焚的狠意。
阮长青手抖了抖,破口大骂,“你果然就是个疯子!对自己亲生老子做这种事!当初老子就该在你妈刚生下你时掐死你!”
“你掐阿!”阮羡眼神坚定,毫不退缩,甚至朝阮长青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吐了口水,咬牙道:“我是个疯子!你就是疯子的父亲!我身上流的所有肮脏的血液都是来自你!你就是肮脏之源——”
而阮羡话未说完,空中突然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阮长青用了十足的力道朝阮羡脸上扇去,那白皙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五指指印。
阮长青不解气,仍要继续打。
可宋医生突然冲出来拦住了阮长青,担忧道:“阮先生,阮羡他情绪本就不稳定了,您不能再这么刺激他了!”
阮长青没好气的看着宋医生,怒道:“宋医生!你好好看看这白眼狼,他是怎么对他老子的!我好心送他出国!他就要这样出卖生他养他的父亲!”
宋医生一脸为难的站在一边,并未答话。
阮长青收回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整理了下衣衫,又恢复到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问道:“听说你们医院最近研究了一种新型药物,注射后能让人忘记一些事情。”
宋医生紧张的点点头,“对,但还在研究阶段,并未成熟,暂且——”
可宋医生还未说完,阮长青就道:“那就给他打药,给他打能忘记这一切的药。”
宋医生露出惊恐的神情,“阮先生,可是这药不仅不成熟,甚至有很大的副作用,阮羡现在的病稍微好转,不能——”
可阮长青再次打断道:“你是他的监护人,还是我是他的监护人?我说打就打!”
宋医生道:“阮先生,这不合适……”
阮长青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别忘了!这医院是谁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