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注了全力的一刀之下,长镰断裂的刀尖划过厚实的冰层,嵌入其间时未掀起半分动荡。
楼顶的众人因这一幕同捏了一把汗,就在他们以为一切无可挽回时——
细微的裂痕自断裂的刀尖萌生,如同蜿蜒的血管在坚固的冰层下蔓延开来,高山一般巍峨的冰浪竟在瞬间碎裂塌陷。
如同沙砾的冰浪崩塌,攀爬而上的异化人随着碎冰跌落,蓄足全力的一击险险擦着人鱼胸口的心脏处而过,却还是在他的左胸前洞穿了一道裂口。
困住沈逆的冰封碎裂,他已无心理会身上的伤口,鱼尾横扫间割向晏知微的咽喉!
一击之后,二人同时自高空坠落。
连阙接住坠下的人鱼跃上楼顶的平台,在他们身后碎裂的冰凌随着晏知微力量的削弱重新化为海水。
他小心将沈逆安置好,指尖之下一片温热,自被洞穿的胸口竟可以看到搏动的心跳。
“没想到在海里打架也会被暗算……真的是太丢人了。”沈逆似安慰般以尾尖拍了拍连阙的手背:“但是我没输,我也伤了他的。”
“没有伤到心脏,再坚持一下,只要离开副本就……”连阙别开目光,未敢再看他的伤口。
“我走不了的,这里是我的死局。从进入这个副本我就知道,所有的副本规则,都需要达到和过去一样既定的走向和结局,但在一百年前……这里就是我的埋骨之地。一百年前,是我引发了克拉肯与血雾的动乱,一切在我回到海德拉前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沈逆闭上了眼睛:“当年是温律亲手终结了这一切——一样的伤口,就在这里。”
他说着握住连阙的手,覆上胸前的伤口。
连阙的视线因他的动作落向那颗被他作为吊坠挂在胸前的子弹。
“我本来想着如果离开这里……只要活下去,总能找到离开副本的办法。可是没想到……即使故事的走向不同了,却还是一样的结局。”
连阙的声音沙哑,指腹之下的心跳明明这样强烈,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一个生命正在流逝:“为什么要出来。”
“未来科研所的运输水箱车未抵达N34城前曾被拦截,所有人都以为是时云山放走了我。”一口血自沈逆口中呛咳而出:“但在时云山拦车前,车厢的防护锁就已经被打开了。”
连阙闻言抬起头,看向那双被血液染红的双瞳。
“我以为自己也曾被神明眷顾……可我后来才知道,那时附近的夜市有异化爆发,那只是他想引时云山去救援的顺手而为,被眷顾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可我多想自己也能被选择一次。”
沈逆看向连阙:“所以,我也没有遗憾了。”
监狱楼下的海水中,忽而传来一阵痛苦的尖叫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海水之中被黑气侵蚀的异化人纷纷痛苦抱住头,他们身上黑气似正被一点点抽离,汇聚向人群中的一点。
若紫认出了黑气中心的人,惊恐道:“是晏知微,他竟然还没……”
随着黑气流窜汇聚,晏知微脖颈被鱼尾割出的伤口奇迹般一点点愈合,被吸取黑气后的异化人却更加癫狂,竟一同割向腕部的印记。
这样疯狂的举动让楼顶几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个副本中所有人都被赋予了异化,他们被黑气操控时便拥有了极强的力量。
但是——
一旦所有人同时破开封印的禁制,其破坏力又怎能是他们几人可以抵御的。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连阙的声音依旧冷静:“的确有很多副本被动过手脚,但即便这样,需要付出代价的人也不是你。”
沈逆闻言抬起头,错愕望向眼前的背影。
“这里是欲望副本,即使是故事中的人,私欲、贪欲才该是本性的恶端。如果生的欲望都该被泯灭,所谓的规则与秩序存在有何意义。”
连阙的眼中一片肃穆,他正欲将沈逆重新抱起,沈逆却按住了他欲抽离的手。
“你不是说过,想听我唱歌。”
沈逆说罢哼唱起婉转的曲调,那声音古老而神秘令闻者心神荡漾,天边血云翻涌。
海水之中,破开封印的异化人一个个面目可怖,他们原本正向着连阙几人所在的建筑拥来,此刻竟齐齐停下脚步,在歌声中将满含杀意的眼睛转向身侧。
他们几乎同时攻向身边最近的异化人,就连已经攀上外墙的异化人也将目标转向身侧,黑气传递的杀意在此刻迸发,将恶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血色的乌云随着沈逆的歌声在他的头顶盘踞。
计划再次被打断,晏知微在弥漫的黑气中冷眼看向身边失去控制的异化人。
“人鱼挽歌?”
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抚平了他脖颈的伤口,他看向顶楼怒极反笑:“想不到你还会再唱这首歌,只是……你打算如何迎接族人的愤怒?”
压境的乌云霎时飘下阵阵血雨,雨滴落在厮杀的异化人身上,他们在搏斗间变得越加亢奋。落在天台的地面竟渐渐汇聚成蜿蜒的流体,向沈逆的方向延伸。
血雨纷纷,这些血雨如同血雾一般落下时并未染湿衣衫,反而如同活物一般汇聚,落地成型后如水蛭般爬行啃咬向厮杀的异化人。
众人退至房顶的杂物间,血液蜿蜒追逐间一把断刀横在门前。
长镰刀尖虽断,余威依旧令翻涌的血液在恐惧中停了下来,小屋的顶棚也暂时拦截了漫天的血雨。
他们还未松一口气,却见晏知微已经来到楼顶,随着他的靠近沈逆忽然全身痉挛倒在地上。
血雨循着血气落在晏知微的肩头,一个个张口咬向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但它们刚张口,便被无形的力量捏碎。
更多的血雨落入刚褪去血色不久的海水,它们未同血雾般融入海水,如同密密麻麻漂浮在海面的水蛭渐渐汇聚成人型。
楼宇之间的海面上,无数血红色人形的诡异生物堆聚在一起,它们的表情狰狞痛苦挣扎着向上伸出手。
仔细看才发现它们头两侧耳朵的位置生有鱼鳍,海面数不清血色诡异的生物竟并非凝成人形,而是人鱼。
连阙看向逐渐汇聚而来的血云,心知小屋内众人无法支撑太久,提起长镰攻向缓步而来的晏知微。
小屋外的血雨竟未攻击连阙,挥下的镰刀打断了晏知微的念力,终于让沈逆暂得喘息。
“他也是你要保护的人?”
晏知微目光冰冷:“神明是不该有私欲的,如果你的内心有所偏袒,神格将再难塑成。”
“你的话不是自相矛盾。”连阙并未放松警惕,戒备间攥紧手中的镰刀:“神格未成,怎么能算是神?既不是神,偏袒如何私欲又如何?”
肩头的血虫张口咬向晏知微的脖颈,他将它扯下生生捏碎,唇边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笑意。
“竟然如此,也让我看看你闯到这一层的本事。”
晏知微说罢身后腾起巨大的蛇影,随着他一同攻向连阙,无数纤细的小蛇亦攀上楼体爬向小屋。
几人慌忙寻找着趁手的工具抵御蛇群,袁风杰想起贺同舟塞给自己的防身武器,忙找出他交给自己的东西一同还给他。
正从杂物中翻出一把扫帚的贺同舟停下了动作,怔忪看向被他递还的防身工具和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