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不知岁月,时间已过十年。连阙未曾想过时云山遗憾中未曾见过的孩子,他竟会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
时今为什么会出现在海德拉地下的秘密科研所,想起自己对他母亲身份的猜测,连阙的心更加沉重。
孩子的意识已渐渐涣散,连阙找到时云山交托的那枚钥匙扣,小心放进他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连阙恍然失笑。
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倒影的幻象,如若紫所说在未来见过时今,那眼前的孩子也不过是一道残影罢了。
但他看着时今在诧异打量钥匙扣后将它珍视般攥在掌心的模样,心下还是一片动容。
“这里就交给我吧。”
科研员将手术的一切准备就绪清场般说道,连阙打量过四周的仪器,如今留下也无法再帮上什么忙,便放轻动作离开了内室。
实验室大门关闭后,连阙环视过外间,在角落的洗手池找到了典狱长的身影。
他斜靠在水池边因身上无法复原的伤口显出疲态,却依旧用力冲洗着指尖的脏污。
连阙停下脚步。
他曾经疑惑故事里的景斯言并未有过干净或脏污的拘泥,在十九狱中反而处处透露着严谨的洁癖。
在这个故事中,他窥见过他曾将染污的手套丢进垃圾桶、如今又在用力冲洗脏污与伤口。
从前与现在的区别在哪里呢?
细想来或许是源自N34城前,他的身体未发生异化。
连阙不记得曾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洁癖者最初往往是源于对自身的厌恶。
不知是因身上无法愈合的伤口还是不足以续航的电力,典狱长将头抵在墙边冲洗着手上的脏污与血渍,神思也渐渐变得恍惚。
“典狱长还真是大方,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异能也敢外‘借’。”
在他恍然之间,有人轻拂过他的肩膀:“如果我不还了你该怎么办?”
“彼此彼此。”
典狱长将清理干净的长刀递还给连阙,又顺便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转而靠坐向一旁的长椅。
连阙诧异接过衣服,方想起那件警服掉进了血池。
他扯了扯肩上的外套穿好并未客气。
“那孩子怎么样了?”
“还在治疗,知道他是谁吗?”连阙看向紧闭的实验室大门,直言道:“他是……时云山的儿子。”
不知是否因为震惊,面具之下的人良久未语。
“我把时云山留下的东西交给他了,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嘱托。”连阙叹息道:“至少……若紫带回过他在未来还活着的消息,相信他一定可以挺过去。”
连阙虽然说着相信目光依旧忧心,那些伤口历历在目,想要挺过难关谈何容易。
但如今也只能靠那位科研员和他自己,他无从帮忙,这里也不过是现实的倒影罢了。
连阙收回视线看向身侧。
“我该怎么把它还给你?”
“我发现异能可以被剥离,是因为既然无限可以将已存在的万物量化,那么无限异能本身或许也是单量的存在。”
典狱长并未着急,解释道:
“所以你可以将它具象化,让它不仅寄生在体内,而是成为如刀剑一类武器的存在,再把它转移到手心,交给我。”
连阙看着那双虽然带着大小伤口,却被洗得很干净的手。
他想起水池边界,失控时映刻在他脑海中的画面,似乎也是在与他接触后看到的。
连阙打量着他伸出的手,自然地与他交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论异能还是画面。
“……”
典狱长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对方自然握紧。
他诧异抬起头,但对方并无调侃之意,反而正认真打量着二人交握的手,似在思索问题出在哪里。
“失败了?”
连阙的话让典狱长僵硬将手抽回,他取出针剂欲打入手臂,才发现其间的药剂早已空空如也。
“求偶期情绪最稳定的人……恐怕是典狱长吧?”
连阙瞥过他手中空了的针剂,他没有通过触碰窥见任何画面,但自几次他的使用也可以大致猜出针剂的用途。
典狱长身上的伤极重,褪去血色的指尖苍白中隐隐透露着灼烫。
虚空中无形的腕足在萌芽间自然伸展向连阙的方向,意识到这一点,典狱长僵硬摸向被连阙收在身侧的刀柄。
对方却在他触及刀柄前察觉他的意图,挡住了他的动作。
“没有了自愈能力,典狱长还是少做一些有损自身的事情吧。”
连阙说罢欲摘下他的面具,却被他侧头避开。
连阙没有强求,只在他僵硬的动作中反握住他的手。
“再试一次?”
“……”
相扣的十指虽然紧绷却未有半分力道施于指尖,连阙垂眸打量着他指尖没有愈合的伤口,如他所言感受着体内多出的东西。
典狱长却似体力不支,昏沉间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身体渐渐倾斜。
连阙将人接住,心下也因紧张而渐渐焦灼。
“你还好吧?”
典狱长却似失去了意识,垂靠在他肩上的面具也带着灼烫的温度。
“景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