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厢货车内。
贺同舟低头摆弄着手中团成球的机械犬,将包裹在最外层的合金盖拆下,露出内部的一片焦黑。
“半边的机械核心都烧毁了,这东西还能修吗?”
“当然能了……”
贺同舟正欲争辩的话顿住,大E还未回来,车厢里哪还会有人跟他说话。
他瞬间被吓得险些从座位摔下,惊恐望向身后时被那人提起了衣领,这才重新坐回座位。
“吓我一跳……”
待看清身后的人是谁,他稍稍松了口气:“你这人怎么醒了也不说一声。”
江雾将单边眼镜戴好,打量着这间车厢:“你们逃出丛林了?”
“嗯。”贺同舟顿了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想起他们刚进入副本时还是在城外的丛林,仅仅过了几天竟已恍如隔世:
“你去了哪里,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江雾打量着他将机械猎犬小心收好的模样,挑眉道:“这不是跟幻想商场的一样。”
“才不一样!!”
一向随意的贺同舟异常坚持地解释道,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将话题转开:“小黑才不是普通的机械犬,它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已经更换了一个动力核心只差一个意识核心了,等我攒够钱一定可以把它修好的。”
江雾看着他视若珍宝地将机械猎犬收好,狡黠地笑道:“在地狱这种机械核心的原件都是稀缺材料,你攒齐第一个用了多少钱?做了多久?”
“……”贺同舟心虚地挠了挠头:“没多久,也就一……百年。”
江雾唇边的笑意渐深:“哦,原来才一百年而已。”
“……”
江雾将卡牌的积分面板在他面前晃了晃:“想要积分吗?”
“……?!”
贺同舟看着他面板上的一长串数字,艰难吞了吞口水:“需要我做什么?”
江雾挑唇正欲说话,车厢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晃荡。
二人措手不及堪堪稳住身形,贺同舟急忙打开车外的监控系统,却见一道漆黑变形的身影凑在监视器前,正张开巨大的口器咬向监控……
光脑屏幕折射出黑洞般的巨口,下一瞬便影像切断彻底失去了信号!
“没、没事,大E说过车厢很坚固,咱们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贺同舟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险些从座位上摔下,还在安慰身后的人:“我已经发了求助了!等大E回来……”
他刚堪堪扶稳站好,车厢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这一次,整个车厢竟在一阵零碎掉落的晃荡间忽然向侧翻去!
……
这个吻落在景斯言颈后裸露在外的机械脊椎上,纯粹得不带一丝杂念。
一触即离,一时让人难辨是真实还是虚幻。
景斯言却忽然站起身,前一刻还干净利落的短发在瞬息之间已长至腰际,慌乱中险些打翻装着医药工具的托盘。
“你、你怎么能……”
他下意识按住后颈被吻过的地方,机械刻板的声音竟染上了一丝慌乱。
连阙的指尖穿过瞬息间生长的长发,在惊讶中笑道:“还真是不稳定呢。”
“……”
见景斯言欲夺过绷带,连阙忙避开他的手:“前面的伤还没处理。”
景斯言静默片刻,他的所有表情隐在面具之下,长发之下的耳尖却带着不寻常的薄红。
眼前的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也未对那样的举动解释半句。
他僵硬伸出手:“刀呢?”
连阙挑了挑眉,取出短刀递给他。
景斯言展开短刀,挽起散落的长发在耳后齐根割断。
他正了正歪斜的军帽,将短刀折叠收好递还给连阙。
连阙却已带着伤药来到他的面前,身前的伤与背后相似,庆幸的是随着他刚刚无意间异能的外泄,原本深可见骨的伤也随之恢复了不少。
“你手上有伤。”
连阙阻止了他推拒的动作将药涂好,替他将绷带缠好固定,又在他的指尖点上伤药。
做好这一切,他才在等待着景斯言将衣服穿好的空档拨通了小鱼的通话。
在接通的第一瞬间,手环内传来小鱼的声音:
“我们刚遇到了一个人!若紫觉得熟悉,我们追了一路最后还是跟丢了……不过,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连阙听着对面激动的话语,平静答道:
“幻想商场的那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的?!”
小鱼原本只是不可置信的感叹,却不想连阙竟然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与若紫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若紫更是激动地凑近通讯器:“对!就是那个化身金蝉的男人!!”
“联系管理局,一定想办法找到他。”连阙的声音变得肃穆异常:“他可能就是一切的关键。”
“什么情况?”小鱼疑惑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什么化身金蝉?”
“等下我再跟你细说,大概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我们在幻想商场遇到了一个异化是金蝉的男人,我刚刚看那个人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男人!”
若紫简单解释后转而向连阙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他也是金蝉,但这么多异化人,他真的会有什么关键线索吗?”
“我们在科研所查到他们在进行异化融合实验,这次的大规模传播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连阙看向卫生间内被封闭了听觉与视觉的人,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他的异化完整且保留了人类的意志,或许与长生和它的卵有关。”
小鱼与若紫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忙齐声应下。
“科研所的异化已经开始爆发,你们在城内也万事小心。”连阙正色道:“务必找到那个金蝉异化人。”
“知道了!”
“你也注意安全!”
……
连阙与通话那端的二人道别,瞥向景斯言注视的目光。
他已整装完毕,凝视着连阙的眼睛:“长生在哪?”
“暂时还不知道,但我们的人已经去找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梦是什么,还是……你在科研所也安了眼线。”
再一次针锋相对的目光中,连阙依旧淡然转开视线向洗手间走去:“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
“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什么神。”
身后冷硬的机械音说道。
连阙没有回答,只沉默将汪所长眼耳与口的遮挡拆掉。
“汪所长。”
他打量着面目严肃而充满戒备的老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是谁?”汪所长目光凌厉地扫过面前的人:“和温律是一伙的?!你们把我绑来到底想干什么!”
连阙不知景斯言将他的眼耳挡住是不是害怕被他知晓身份,如今他竟直接叫出了景斯言的名字,连阙只做不知继续问道:
“我只是想跟所长聊聊,科研所在秘密研究的东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汪所长打量着连阙已然重新穿戴好印有非自然生物管理局的制服,愤怒指责道:“时云山……我就知道!你们几次放走科研所的研究对象,这次长生遗失我们都没有追责,你们现在是想反咬一口吗?”
“如今科研所已经发生数起异化,难道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感染率最高的机甲兵还会听从你的命令?”
景斯言打断了他的话,站在洗手间狭窄闭塞的门边。
他的话让汪所长下意识看向门外的时钟,额间也随之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金蝉异化的潜伏期是一个月,朝圣节从那时就定在一个月后,将围墙与城市防护网的工期也赶在一个月内……”
连阙靠坐在一旁的洗手台边,如今反倒不慌不忙地摆弄着手中的小刀:“按照这样的时间推断,长生遗失也是在那个时候,如今一个月的期限将至、科研所已被异化波及,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话?”
“什么朝圣节、什么防护网……我是见过有人因长生发生异化,但那是在科研所内的事,所以才会清楚异化的细节。”汪所长局促答道:“但是这和长生遗失有什么关系?”
景斯言走近后下意识看向窗外科研所的防护网,像是想通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汪所长:
“城外的围墙和防护网,从来都不是为了抵御城外异化物侵袭的,你从一开始就预估了异化会大面积扩散,城外的防护网和科研所的一样……都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去。”
“不是,我没有!”
“既然是这样,昨晚你为什么着急离开?”
“当然是为了去追克拉肯。”汪所长额头冷汗涔涔,目光游移间再次看向门外:“既然科研所发生了异化,你们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干什么?”
连阙拨弄短刀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叫苦的所长。
眼前的所长明显在说谎,只是景斯言如此刚正不阿,这样问下去恐怕无论多久都无法问出结果。
短刀翻转间他的目光微凝,但就在他欲动作前,身侧的人竟已夺过他手中的刀,反手间短刀擦过博士的颈侧径直刺入他背后的马桶箱。
濒死的恐惧在这一刻如同禁锢在咽喉,汪所长的眼球因恐惧而外突着,竟失声得没有喊叫只有如风箱一样粗重的呼吸。
“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长生一个月前就不在科研所早就不是你们能瞒得住的,金蝉的异化到底是如何流传开的、波及范围有多广,一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透过冷铁的面具,机械的声音如同索命的厉鬼:“你现在交代或许还能将功补过,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大不了到时就说你是死于异化人之手。”
“我、我说……”冷汗已将汪所长前襟与后背的衣料洇湿,他看着擦过脖颈刺入水箱的刀锋颤声答道:“一个月前有科研员实验失误,不、不小心把长生带出了实验室,被它咬伤的人异化感染……”
“心跳、呼吸频率异常,你在说谎。”暗芒自机械面具之下的左眼眶下闪过,横在汪所长颈侧的刀又近了半寸,竟在瞬息之间氤氲出一道血痕:“重新说。”
“你!!”汪所长抑不住涨得满脸通红。
“这只眼睛的安装你不是也很赞成,现在用在你身上,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
这一刻温和的面具如被横刀斩断,连阙靠坐在洗手台边打量着面前狠厉如孤狼一般的人。
汪所长不知何时早已完全瘫倒在被捆缚的马桶上,他的头仰靠在身后的水箱上大口呼吸,已无法顾及颈边的刀刃因此更深地嵌入他的皮肉。
“是长生!它、它在飞出实验室以后,将……实验试剂倒进了饮用水箱。”
“长生?!”
连阙与景斯言的面色同时一凛。
汪所长这句话的分量极重,连阙不自觉看向他身侧的人,却自那人僵硬的动作中确定了这次汪所长并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