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嘉言还是没有哭出来,他听上去伤心极了,呼吸声断断续续,强行压抑着什么。我看不见,听得模模糊糊,好像是掉眼泪。
我没问,记得祝昉刚才的话:“你怎么不吃东西?”
“没胃口。”裴嘉言打了个嗝,我居然还有空想他打嗝也蛮可爱的。
以前看过新闻,被抱走的小狗去了新家后因为想念主人而绝食,我当这是说笑的没想到还有点道理。但人是铁饭是钢,按祝昉所说裴嘉言至少已经好几天不吃了,我猜他还是要喝水,可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我加重了语气:“没胃口就不吃?你总不可能天天没胃口,在怄什么气呢?”
裴嘉言听出来我不是装的生气,不吭声。他和祝昉说话语气有所不同,看在这份上我尽量压住自己的焦虑:“嘉嘉,在听吗?”
“在。”裴嘉言很乖地回答我,“就是没胃口。”
“一直饿着对身体不好,听话,要吃饭。”我自己的胃还在痉挛就要安抚裴嘉言,换别人早就被打爆脑壳了。
“你吃了吗?”裴嘉言问。
我喉咙哽了哽,但话题逐渐变得日常让人多少安心,看来裴嘉言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精神彻底崩溃,那就都还有救。我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来让人放心,演技精湛,一次也没被识破过。
我说吃了,裴嘉言问吃的什么,我说:“楼下那家过桥米线。”
“吃的哪一份?”
“就……”我卡壳了,试图蒙混过关,“基础套餐。”
裴嘉言听完笑起来,只有几秒钟,短暂得像错觉,然后带着我近乎陌生的漠然说:“他们家根本没这个,哥,你骗我。”
在这一刻,那个总是仰望我的乖巧的裴嘉言消失了,我甚至错觉这才是真正的他该有的样子——他骨子里有精英教育培养的傲慢和冷情,并不好被轻易拿捏。之前为了讨我欢心也好,让我爱他也好,他把自己变成了我的小狗。
其实裴嘉言没那么好骗,他只是会听我的话。
我现在笃定裴嘉言绝对知道我吃什么药,也知道我在酒吧都是怎么赚钱,他来的那一次半点儿不无辜,而他不肯让我发现于是一直装傻看到的是安眠药。
所以他安慰我,没有在撒娇。他怎么这么懂事。
我居然被小狗哄了。
裴嘉言叹了口气,他带着依赖说:“哥,不要骗我,我好担心你。”
“我知道。”我只能这么回答他,“等一会儿就去吃饭,刚睡醒,昨天晚上回来得太迟了。你不要老想着我,懂吗?照顾好自己。”
裴嘉言说好的,我们之间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他,他也有好多话想对我倾诉,但谁都不肯说。我直觉那边有人录音或者寸步不离地监视他,如果我说错什么话裴嘉言会得到比关禁闭更严厉的惩罚,我倒是无所谓,但他受委屈就不行。
漫长的沉默反而让我平静,久违地思绪清晰了,开始想未来。
我可能还是需要一个联系裴嘉言的暗号,不知道祝昉住在哪儿,那我就跟着老妈的车去他现在住的地方……一天不行,七天一个月三个月,我都能等,等到帮裴嘉言跑出来,然后我们走,离开这个城市另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