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这会儿停了, 但再等等,说不定还是会下。
就像人走了,通常情况下, 只要足够耐心地稍微再等一等,说不定也会回来。
……
祁纠和节目组简单沟通,讲完这么个道理,放下通讯器,迎上狼崽子黑漆漆的眼睛:“讲得不好?”
况星野捏着塑料叉子, 在蒸腾的热气里盯了他一会儿。
讲得很好, 有理有据有事实。
虽然是歪理邪说, 但节目组已经被绕进去了一大半,甚至相当迷茫地答应了“不要打扰、不要录像、让况老师这组在岛礁上留宿一宿”这种离谱要求。
至于实际的真相, 当然不是因为走了的人从此再不会回来。
不要录像, 是因为况顶流的形象的确不合适——头发乱糟糟, 两个眼睛肿成桃子,鼻头通红。
不要打扰是因为帐篷里的空间就那么大, 光是塞进去两个人,都不得不挤在一张床上、抱成一团睡。
真的。
况顶流亲自勘察过。
真不适合再挤进来一个人了。
况星野也只能坐在小马扎上, 左手塑料叉子、右手面包,膝盖上放着泡面桶,面包里夹着榨菜,叉子扎着淀粉肠,还挑着几根泡软了的面条。
和宣传代言那种硬照天差地别。
祁纠看了一会儿, 没忍住笑了,操控相当占地方的轮椅过去, 摘掉他头上的一片树叶。
况星野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咬淀粉肠, 方便他摆弄自己的脑袋。
祁纠向来很有耐心,慢慢整理乱成一团的短发,把夹在里面的树叶和草种子摘出来,摸摸下颌,指腹摩挲了两下,哄着埋头吃泡面的狼崽子抬头。
该抬头了,没什么可吃的了。
况星野捏着塑料叉子,抬起眼睛:“辣。”
祁纠点点头。
香辣牛肉面嘛。
“抱歉。”祁纠同意自己这次没发挥出最佳水平,料包放多了、水放少了,为这个道歉,顺便也为另一件事。
况星野把最后一口泡面汤倒进嘴里,连面包囫囵咽下去,扯了几张纸擦嘴:“什么事?”
祁纠:“走了很久。”
况星野的肩膀轻轻定了下。
在某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要变得格外粗重,但那只手拢着他的半边脸,温暖指腹覆着眼睑,轻轻摩挲。
……那种力道让人忘了什么是疼。
况星野找到热源,祁纠手里有个热水袋,不大,造型朴素,不起眼。
掌心的温度快消散,那只手就收回去,摸出热水袋,慢慢捏一会儿。
“……没很久。”况星野说。
“没很久。”况星野把空空如也的泡面桶捏扁,低着头,满帐篷找垃圾桶,“早告诉我是五年,我肯定有耐心。”
“肯定。”祁纠点点头,“我们大明星……”
这话谁都能说,但祁纠慢悠悠地念,只要五个字,就有只面红耳赤的狼崽子拱进怀里龇牙。
龇牙好办。
况星野还没回过神,刚张开嘴,就咬住了剥开的超强效午夜风暴版本薄荷糖:“……”
面无表情的大明星挺酷,咔嚓咔嚓咬碎了薄荷糖,在轮椅里不老实,看起来还想咬祁纠的下巴。
祁纠靠在轮椅里,单手轻轻拍大明星的背,笑得咳嗽。
太阳落了,雨后的空气有种湿冷的冰凉,绕着陈旧的伤疤盘旋不散。
这串咳嗽呛了口风,一时半会儿愈演愈烈,凉气顺着嗓子眼往肺里钻,没有顺利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了?”况星野扶住祁纠,一只手在他背后顺气,按着随咳嗽凸起的脊骨,嗓子眼发紧,“呛着了吗?冷了?”
“是不是冷了?”况星野抱着他,在这个人瘦削过头的背后轻轻拍,声音比力道还谨慎,“难受?我看看……”
那只没来得及捏热水袋的手,还是拦住了他,指尖很凉,冰得去解纽扣的手一颤。
况星野抬头,迎上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它的弧度和记忆里重叠。
祁纠咳得说不出话,眼睛却还是清醒的,那里面有安抚,有并不把这当回事的笑影,薄薄一层……覆着同样不被当回事的倦色。
况星野在这样的僵持里安静了几秒钟,弯下腰,把人从轮椅里直接抱起来。
动作很轻,一只手护着脊背,连刚被冷空气刺激的支气管也受不到什么惊扰。
“前辈。”况星野垂着视线,“我要做过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