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秒钟, 况星野的瞳孔黑得慑人。
房间里很静,静到秒针走得喧嚣,静到小跑过来的妆造师没敢进门, 相当谨慎地只探了个头。
况星野盯着隋驿。
他盯着隋驿,垂在身侧的手攥得青白,又一点一点松开,手指痉挛了下。
那双眼睛黑得实在异样,黑得让人怀疑, 下一秒他要么扑上去掐死隋驿, 要么就抱着隋驿, 死死咬着肩膀不放,直到这人再跑不掉。
……但最终, 况星野什么都没做。
就这么站了足足半晌, 况星野才微微偏了下头, 笑了一声。
这声笑很突兀,要给演技打分, 以隋驿的演技作为满分标准,大概只能惨烈到不及格。
但无所谓。
谁在乎?没人在乎。
“……怎么办呢?”
况星野垂着眼睛, 慢慢地说:“没吃苦,前辈。”
况星野:“没有苦给我吃,日子特别好,没了你,我顺风顺水得不行。”
这话还真不完全是反话……至少从外界看来, 的确是这样。
摆脱隋驿以后,况星野一路蹿红, 演什么爆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仿佛开了什么光,气运好到烫手,谁也挡不住。
圈子里多多少少信些玄学,有人甚至说,这是两个人命里犯冲,隋驿天生克况星野。
要不怎么隋驿一倒霉,况星野立马扬眉吐气翻身了呢?
祁纠笑了笑:“是吗?”
况星野想看他到底要卖什么药:“当然,前辈不信?这些年——”
“信。”祁纠说,“来,抱一下。”
况星野垂着视线,蹙了下眉。
他有时候会克制不住烦躁,这种情绪比他想的更强烈,有时必须要用药物辅助……那些人说他有焦虑症。
那些人说他有什么躯体化,骗他吃药,骗他做治疗,甚至骗他住院。
况星野认为他们扯淡,他明明就很好,没有隋驿的这些年,他顺风顺水,有什么好焦虑的:“这里没有镜头。”
“我知道。”祁纠把手抬起来,“我这人缺乏安全感,没事就得抱一会儿……车祸后遗症。”
况星野眉头紧锁,瞳孔沉默着动了下。
“真的。”祁纠很从容,看起来相当坦诚,“没得抱就心慌,头疼,应激,躯体化,不吃药不行。”
系统:“……”
这谎话编得未免有点太不用心了。
车祸后遗症固然不少,但翻到底也没这么一条,隋驿就算真有PTSD,也是对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和狭小空间有应激障碍,关抱不抱什么事。
偏偏有人敢编就有人敢信,况星野盯着轮椅里的人,视线思忖,声音很低:“……真的?”
祁纠相当耐心,把手搭在膝盖上,掌心空着,等一只异常警惕、徘徊忖度的狼崽子:“真的。”
“不给抱,说发病就发病。”
祁纠:“妆造都做不了。”
妆造师家伙什都带来了,陡然听见这么个噩耗,顾不上扒门缝,拎着东西冲进门:“没事没事!这不是问题!隋老师,我可以——”
……剩下的话在况顶流森森的黑眼睛里消音。
妆造师咕咚一声,攥着化妆刷,把“抱”字瑟瑟发抖咽回去。
况星野慢慢收回视线,他仍紧皱着眉,仿佛这么个说法半信半疑,但还是伸手,探进轮椅里,去托祁纠的肩背。
在抱住祁纠之前,温暖的、陌生也熟悉到极点的手臂,先把他环住。
异常警惕的黑瞳倏地抬起,森然的冷意尖锐,扎进弯着的琥珀色的眼睛里。
况星野悸颤了下。
不舒服。
很不舒服,像是有只手探进他的胸膛,不由分说捉住心肺,狠狠一攥。
他仿佛落进了个圈套。
圈套的主人轻轻摸他的头发,力道柔和,指腹缓缓摩挲头皮,像抚弄丢久了的狼崽子,有恃无恐到离谱,半点不怕被扭头一口。
“辛苦了。”祁纠掌心覆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拍,“趴一会儿,歇歇。”
从私人助理那儿,系统找着了门路,翻出来了况星野的日程。
来综艺的前半个月,况星野都在没日没夜赶通告,主演的一部戏昨天刚刚杀青,睡眠时间平均下来不足五个小时。
况星野有严重的焦虑和强迫问题,加上睡眠不足,偏头痛又开始犯,为了止疼,晚上这一顿药服用得有点过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