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狠话未免太吓人了。
祁纠果然被震慑到, 不仅答应了狼崽子送自己上班,还约好了下班打电话。
不论多晚都打电话。
叶白琅要熬夜复习,不困, 不累,不想睡觉,等祁纠回家。
要是能接到电话,就会受到激励,在去接祁纠下班的路上, 能一口气背七十九个单词。
“这么厉害?”祁纠放松躺着, 把人往怀里拢了拢, 轻轻揉捏脖颈,“我一口气都背不下这么多。”
叶白琅靠在他肩窝, 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 耳朵发红, 硬邦邦点头。
离得太近了。
虽说他蹭祁纠的被窝睡觉,家里条件有限, 这么近的时候不少……但那毕竟都是在家里。
在家里,祁纠多半穿着宽松的家居服, 少有穿衬衫的时候。
更别说是这种衬衫——修身合体,剪裁相当精细,轻易勾勒出高挑身形,右臂上还有个皮质的袖箍。
纯黑色的皮质袖箍,银色扣环, 勒着上臂利落的流畅线条。
祁纠刚洗过这套衣服,上面的味道很干净, 有冰雪的气息,也有冬日清晨推门见山林, 灌进肺里的晨风冰凉,那种蛰人骨头的微甜。
叶白琅克制着不去拽这套衣服的衣摆,埋在衬衫的布料里,盯着祁纠的领带。
祁纠抽查:“我刚刚说什么了?”
叶白琅攥着他的领带,堪堪回神:“嗯?”
祁纠忍不住笑了,救出自己的领带,揉了下狼崽子的脑袋:“去换衣服,送我上班。”
……有些小狼崽其实也就这么好哄。
系统暗中观察,看见叶白琅火速跳下沙发,刨着地板风火轮一样冲回房间去换衣服,挺欣慰地回来:“你家狼崽子能一口气背七十九个单词?”
多半是不能。
以叶白琅要面子的程度,应当会提前翻来覆去背上好几遍,等接祁纠回家的时候,再沉稳地“不经意”、“随口”提出抽查。
但祁纠不准备戳穿,单词什么时候背都不错,两个人一起下班回家,也挺不错。
系统给他继续转播:“你家狼崽子在翻箱倒柜。”
叶白琅原本就一套校服,在祁纠家的这段时间,祁纠陆续给他填了几件入冬的衣服,一套也没见叶白琅穿过。
不是不喜欢,系统在旁边看着,倒像是太喜欢。
毕竟要是不喜欢,也不会有人半夜都要蹲在客厅,打开祁纠专门给他藏宝贝的小箱子,抱着那些衣服过瘾。
叶白琅平时不舍得穿,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短短十几分钟里,狂风骤雨一连换了三四五六套。
最后敲定一套牛仔裤配半高领卫衣,祁纠给他搭了件挺起范儿的夹克,看着又酷又稳重。
一个多月的工夫,叶白琅营养补得好,身高可见地开始往起蹿,戴上口罩跟在祁纠身边,已经很有点意思,任谁来也看不出半点“高中小屁孩”的端倪。
——当然,也不能一直盯着看。
看久了还是有破绽,就比如两个人一起出门,一起走在路灯底下,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
祁纠说话的时候,随手揉一揉狼崽子的脑袋,叶白琅就开始高兴。
一只看起来已经又酷又稳重的小狼崽,还是寸步不离跟着祁纠,贴着祁纠一步一步走,低着头,踩过那些祁纠路过的砖块。
路灯的光洒下来,叶白琅暗地里调整位置,让他的影子和祁纠的影子贴在一块儿。
影子手牵着手,一起走落光树叶的路,亲密无间。
他们家离祁纠上班的地方,有两个岔路口,三家24小时便利店,一百七十二棵树,七十八盏路灯。
第七十八盏灯底下,祁纠停下来,解下围巾给他戴上,捏了捏小狼崽通红的耳朵。
夜里很冷,说话有白汽。
叶白琅仰头,透过那些灯光下的白汽,把手收在口袋里,稍稍踮脚,乖乖让祁纠整理领口。
“快跑回家。”祁纠说,“冷。”
叶白琅再一次强调:“下班给我打电话。”
祁纠保证:“不下班就打。”
叶白琅一愣:“不下班也能打?”
“能。”祁纠点了点头,“偷偷懒,摸摸鱼,没人抓的。”
叶白琅挪了下,挡住吹过来的风,立刻问:“能不能……能不能问你,不会的题?”
他本来想说“能不能给你发消息”,但这么说就太明显,容易把祁纠吓到。
要是祁纠允许,他肯定克制,不多问。
每次只问七道……九道题。
每次只问九道题,要是祁纠有什么事要帮忙,也立刻给他发消息,酒吧离家不算远,他火速赶到。
琥珀色的眼睛映着他,轻轻笑了下,好像有路灯的光在里面晃。
祁纠抬手,罩住他的后颈,捏了捏。
“发吧。”祁纠说,“我一有空就看,可能不特别及时。”
叶白琅用力点头,把攥了一路的东西塞进祁纠口袋,按照祁纠的嘱咐,掉头往家跑。
祁纠摊开手掌,是两颗快融化的坚果巧克力。
金纸包着,小蛋糕似的纸托——在学校里,比较有活力的年轻小同学,通常会给这种造型的巧克力赋予点别的意味。
祁纠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把糖纸展平,折起来收好。
十二月,一年快过完了。
这种商家用来促销的大好时机,街道两旁很热闹,每个店面都装饰得漂漂亮亮,欢快的圣诞歌在冬夜的寒气里响。
小狼崽往家跑,跑出几步就忍不住回头看,被祁纠捉了个正着,踉跄了下,又一瘸一拐跑得矫健。
“要过节了。”系统问祁纠,“要不要送你家狼崽子礼物?”
祁纠准备送礼物,站在酒吧门口,正要掏手机,手背上一凉。
灯光映着,有零星雪花飘下来。
叶白琅在一小点像是冰碴的雪里往家跑,边跑边往口袋里摸了摸,翻出那张揉皱的购物节传单。
他刹在一家打烊的家具电器卖场门口,抓着那张传单,抬头看招牌,又低头看画圈的几样。
叶白琅收起传单,往口袋里塞的时候,摸着个什么东西,愣了下,拿出来仔细看。
是个铃铛。
不大,很精致的一小个,叫红线拴着,金灿灿叮当响。
叶白琅愣了好一会儿,实在压不住表情,也绷不住嘴角,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进去,狠狠蹦了好几下。
叶白琅把红绳一圈圈缠在手指上,在耳朵边,晃那个铃铛。
路边的树也被拉进来准备过节,彩灯轮番亮,什么颜色的都有。
喇叭不分好坏,有的大甩卖有的放歌,反正乱七八糟一起热闹。
叮叮当,叮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