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控的心跳被手臂拥住。
清瘦的、清瘦到令人心惊的胸口, 承托住年轻的alpha灭顶的戾气焦灼,单手揽在他背后。
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在揉一只亲手养大的狼崽。
这样的纵容——温和到仿佛什么都能放任的纵容,在这一刻, 实在起不到半点安抚, 反倒成了剖开他的刀。
划开皮肉, 撬开肋骨翻找, 热腾腾掏出一颗心。
他奢侈地妄想……这样能烫得提尔·布伦丹皱一皱眉头。
年轻的特工仰着头,跪在这个beta犯人身前, 漆黑眼瞳里就快喷出焚天灭地的岩浆:“我不是……你的学生。”
琥珀色的静海映着他。
阿修无法思考, 像是有什么骤然烧断了理智,他眼前变成一片琥珀海, 朦胧的红雾笼罩一切。
年轻的alpha在怀抱里失控,基因改造和长久以来的严厉规训铸就的深厚屏障,在剧烈的撞击下重重一颤,第一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
仿佛剖骨的、淹没一切的混沌里,昔日的旧神单手揽着他, 低下头, 回应他刚才的亲吻。
阿修死死攥着他的衣服, 在紧咬的牙关里重复:“我不是……”
这个可恨的beta犯人还在笑。
他绝不承认他喜欢提尔·布伦丹这么笑。
像是海浪,也像海边傍晚落的雨,不大,覆落在失控的火焰上。
他不是提尔·布伦丹的学生。
他不甘心只是学生, 只是要这个人照料、引导的学生, 等他把什么都学会了, 提尔·布伦丹就可以了无遗憾地迎接死亡。
阿修胸口起伏,挣扎着想要起身, 想要咬住恼人的笑,他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感受……他恨不得这时候干脆来个陨石雨,把这片星系砸成宇宙尘埃。
或者是什么别的死法,他和提尔·布伦丹死在一起,死在执法处的枪下,再被例行公事地焚烧。
他一定会记得在咽气前抱紧这个人。
他们一起死,要么化成灰,要么变成两具分不开的尸骸。
……挣扎的狼崽子被拎着后颈,从容提远。
祁纠拎着他,手法熟练到用不着刻意想,往背上一按,怀里的年轻alpha就忘了怎么动弹。
“不是学生?”祁纠低头问。
年轻的特工仰着头,咬紧牙关,动弹不得,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靠在床头的beta犯人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还被手铐锁着,很好捉,跑也跑不掉,哪怕少年特工眼睛里写了一百个想钻进床底团成球。
祁纠很放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实在顺手,又摸了摸有段时间都没摸过的耳朵。
年轻气盛的alpha一动不动,从耳廓烫进脖颈,整个人红得像是发了烧。
“先当着吧。”祁纠慢悠悠说,“还有的学。”
他有点困了,闭上眼睛,掌心盖住阿修的脖颈,把热腾腾的特工拢进怀里:“狼崽子,亲都不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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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出来,仿佛给年轻的alpha特工带来了不轻的伤害。
祁纠睡了二十分钟,再醒过来,身旁黑漆漆的人影还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
“很受打击。”系统帮忙剧透,“这么盯了二十分钟了。”
很难不认为……训练有素的执法处特工,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尝试突破有关亲吻的技巧封锁。
可惜进度相当有限,毕竟像这种技巧,本来就需要练习,不太适合在脑海里强行靠想象凭空突破。
祁纠打算有时间陪他多练习,但局面动荡,现在不合适:“休息好了吗?”
漆黑的眼睛颤动了下,在这句话里醒过来。
阿修看着他,沉默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为什么睡不着?”
这些人一直在给提尔·布伦丹注射麻醉药剂,药量已经加到常人能承受的极限,再加下去,任何人都可能毙命。
但这个人居然还是清醒的,仿佛只要需要醒过来,就随时都能睁开眼睛。
“我的身体,对这类药剂不太敏感。”祁纠撑身坐起,“它们对我没什么效果。”
阿修问:“止痛的呢?”
琥珀色的眼睛怔了下,像是没料到这个问题,微微笑了笑。
阿修盯着自己的手,沉默良久,又慢慢说:“所以……他们说你受刑的副作用,包括感官过度敏感,是真的。”
祁纠点了点头:“有一点,正好搭配你的易感期。”
“……”阿修把军刀放下,还嫌不够,把它用力推远。
这算是个用来活跃气氛的小玩笑,但效果不佳,冷冰冰的执法处特工咬着牙关,双唇抿得更紧。
年轻的特工抬手,垂着视线,用上训练时排雷的力道,谨慎到极点地拥住面前的beta犯人。
阿修抱着他,仰起头,小声问祁纠:“疼吗?”
琥珀色的海沉静深彻,也不是从来都没有涟漪,偶尔会泛出一丝笑影,真实到烫得人眼睛生疼。
祁纠摇了摇头,摸摸他的头发。
“你该吃饭了。”阿修垂下头,让这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过瘾,低声说,“我……喂你。”
手铐锁着提尔·布伦丹的右手,执法处送来的餐食又是相当精致、绝没法用一个手吃的煎牛排,还真就应了这个家伙的胡言乱语。
阿修用力切着这些牛排,叫它们碎成不能再小的小块,仿佛它们是宙斯。
让这个犯人吃点东西,其实一直很费力气。
绝大多数情况下,提尔·布伦丹进食,仅仅是因为身体需要进食。
阿修用勺子舀起一勺牛肉碎,和着酱汁拌匀,小心喂给他:“你尝不出味道?”
“有一点。”祁纠点了点头,吃下牛肉,仔细咀嚼,确保这些食物能最大限度转化成能量。
阿修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攥得青白。
一个人……如果已经被训练得无法睡觉、无法尝出食物的味道,无法屏蔽疼痛,剩余的感官又无时无刻不在过载——这样的“活着”,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看着眼前的beta犯人,又想起自己在运输舰底的问题:“你为什么现在还没变成反派?”
他本来以为……这个问题还是会被恼人的笑应付过去。
但这次没有,祁纠咽下食物,想了想:“因为我知道,我会有个学生。”
阿修握着勺子怔了下。
他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又或许是不敢——追问的话已经到了喉咙里,又被异常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年轻的特工倏地扔下勺子,也扔掉餐盘,伸手想去够军刀,那把刀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