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芭蕾舞鞋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梁啸川手指瞬间麻了,难得结巴,“我怕往下滑我才……”

“不准再伸手过来!”

“知道,知道。”

他说着说着又看了眼自己鞋面上的淡淡鞋印,伸出另一边道:“踩个对称的?”

月栖意:“……”

梁啸川轻轻拨开月栖意曳地的裙裾,便瞧见月栖意并未穿高跟鞋,而是穿了双同色芭蕾鞋。

从鞋面到鞋底都软得要命,绸带在足踝处交绕,在跟腱后系成小耳朵一样的蝴蝶结。

而蝴蝶结中央也插着一朵宝珠茉莉,唯有俯身拨开他裙摆之人才能偶然窥见这一缕幽微香气。

梁啸川嗓音莫名低哑:“不穿高跟鞋吗?”

得亏他长得够高,即便月栖意穿了高跟鞋也仍是他更高,站在月栖意身边不会显得像个发育失败的矬子——那些就比月栖意高几公分的男的怎么好意思追月栖意?

“不太习惯,”月栖意答,又狐疑道,“……你不累吗?而且你肚子还有伤,这样弯腰没关系吗?”

梁啸川坐在他身边,一直躬身看他的芭蕾鞋,简直像被施了定身术。

“别问那伤了,那点儿伤都扛不住老子还算男人吗,”梁啸川这才起身,整理好他的裙摆,掩住他的芭蕾鞋,粗声道,“个儿挺高,脚怎么这么小。”

月栖意又踩他一下——如他所愿对称了。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梁啸川见月栖意一直戴着面具,问道:“这边儿没什么人,摘了吧?”

月栖意拒绝道:“这可是假面舞会。”

梁啸川脸上的图腾其实也起到掩饰作用,只是月栖意同他太熟悉才轻易认出。

梁啸川继而道:“那我先偷偷看看。”

在假面舞会上偷偷摘面具露脸,有种难以言说的隐秘暧昧感。

月栖意也不自觉屏住呼吸。

梁啸川手扶住他面具下沿,轻轻掀起。

几颗小小的珍珠与水钻贴在月栖意眼下,向下排布,由宽到窄,将他如雪的肤色越发点缀得剔透。

美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月栖意的也会吗?

梁啸川想到方才月栖意行走时那姿态,人鱼出水,不外如是。

他久久不语,月栖意便拿开他手,戴回面具整理服帖道:“应该看完了吧。”

梁啸川回过神来,清清嗓子,道:“我给你拿点喝的。”

月栖意要求道:“蜂蜜柠檬。”

梁啸川去了,月栖意下一口气还没接上,身侧沙发便又陷下去。

他偏头不经意道:“怎么这么快就回……”

周存征压根没戴面具,神情似是麻木又似是不甘,咬牙道:“……又找梁啸川?”

月栖意却无暇顾及这总是出现的阴差阳错,问他:“周存征,你经常穿靴子吗?”

没头没脑的问题,周存征答得模棱两可:“……还行。”

还行是什么?

对于周存征留下的那句话,月栖意觉得或许可以从他这脚步声入手,倘若周存征当真是当年图书馆那个人,那他彼时能恰好出现在图书馆,此后也可能恰好出现在其他地方,偶然间知晓了自己与月闻江的关系。

但常穿靴子、足音又重又实的男人不在少数,月栖意也只能旁敲侧击。

“你是射击运动员,那视力一定很好了?”

周存征摇头道:“未必,最重要的是肢体控制,高度近视照样能拿射击冠军。”

月栖意便问:“那你呢,你的视力怎么样?”

周存征低声道:“……你想问什么?”

月栖意便不绕弯子,问道:“有人把惊喜券送我,可同一时间你也被处罚了,我想问是不是你放的。”

周存征立刻否认:“不是。”

又道:“我被罚是因为我把鸡养死了。”

月栖意:“……鸡死了罚款就罚款,为什么要禁止出行?”

周存征:“可能怕我携带禽流感病毒,要观察我。”

月栖意:“……”

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道:“你的故事没有说完,现在说吧,我想听了。”

周存征反倒犹疑道:“……想不大起来了,要不以后再说?”

月栖意不容拒绝:“要说。”

月栖意忽然像个小猫青天似地审他,周存征有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他仿佛即将引颈受戮般道:“那待会我们跳支舞,我给你讲。”

“哥哥!”

月闻江走过来,走得越近脸上表情越直愣愣,同月栖意道:“哥哥你好漂亮。”

他心中想的自然是妈妈好漂亮,只是不能宣之于口。

月栖意:“……你今天也很帅气哦。”

明明戴着面具,为什么一个个都能立刻认出他来?

月闻江便傻乐,直接坐在他俩中间,周存征眼睛眯了眯,道:“你这么老跟着你哥哥干什么,周存衡可不会管我跟谁说话。”

月闻江攻击他道:“因为我哥哥长得好看,你长得丑。”

周存征不以为忤,毕竟谁跟月栖意比都丑。

但月闻江继而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哥哥说不定是妈妈呢你甭想当我爸。”

这句话三秒内说完,极度模糊又迅速,月闻江只是想刺周存征一下,但不想妈妈不高兴。

周存征一个字儿没听清,他只是取了杯龙舌兰,猛灌一口。

正在此时,段平尧给月栖意发消息。

【段平尧】:小意,方不方便来后台一下?

后台正在月栖意右手边转角处,他便起身过去。

后台门一开,月栖意手臂又被人拉住,软包门缓缓回弹后发出一声轻响。

月栖意站在后台小夹角里,额角冒出一个小小的“井”字,抿唇道:“为什么你们都有出其不意拉着别人走的习惯呢?”

段平尧不晓得他这个“你们”指谁,但大略可以猜到,因此神色暗了暗。

但随即道:“待会儿开场舞,可以跟我一起跳吗?”

月栖意无所谓,颔首道:“好。”

段平尧垂首望着他,忽然抬手拨了拨他披在身后的长发。

而后便如同被定格住一般,直视他后颈久久不语。

月栖意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怎么了?”

他不晓得昨晚上梁啸川那一口虽不会咬破他,却也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旁人或许次日便消退,可月栖意那红痕只是稍淡了点,尚需好几日才会完全瞧不见。

偏偏是后颈这样脆弱的位置,简直像是野兽求偶不成却偏要强求,才往这里咬。

“没什么,”段平尧哑声道,“时间要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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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啸川回来得稍晚。

转了一圈到处都是酒,可月栖意想喝蜂蜜柠檬,梁啸川便跑着去糖水铺给他买了,再一路跑回来——跑一半儿伤口好像有点裂了,被迫改成快走。

头发都乱了,待会儿还得和月栖意跳舞呢。

梁啸川一边随手捋,观察一下衣裳上没血,一边走向方才分别的位置。

可位置上不见月栖意,只有一大一小俩人坐得比黄河两岸还远。

一个看《编剧宝典——如何让你的故事更有吸引力》,一个看手机视频——一中年男子正蹲在一群鹅中间介绍自己的致富经。

这一角僻静,月闻江和周存征都不爱往人堆里凑,出现在此处也合理。

梁啸川面无表情——但月栖意哪去了?

现场灯光倏然一暗,舞池中心冷色聚光灯垂落如纱幔。

梁啸川眯起眼。

——段平尧那狗东西正搂着跳舞的,是他梁啸川的老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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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平尧已经第五次迈错步子。

月栖意踌躇道:“平尧哥,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段平尧粗声道:“好久没跟你跳舞,紧张。”

他视线落在月栖意腰间。

腰还没他胳膊粗,束在刻意勾勒曲线的礼服裙内,看不出任何生育过的、膨隆过的痕迹。

可那臭小子那么斩钉截铁喊月栖意妈妈,月栖意更是说不清这臭小子打哪儿冒出来的,又何以一根筋地要叫自己妈妈——段平尧破天荒在面对月栖意时使用逻辑而非情感。

更何况,月栖意刚好在月闻江出生那会儿不见踪影。

他神经质地对比月栖意与月闻江的样貌特征——毫无相似性。

但美的基因本就更难遗传,说不定月闻江长得更像那个敢碰月栖意的狗东西。

“小意,”想到自己帮月栖意做的事,段平尧换了个话题道,“你要亲自去一趟,梁啸川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