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语气难以置信, 声音微弱,但在此时诡异的死寂中清晰可闻。
大家立即慌乱起来,气氛紧绷, 如同火柴在干燥的平面划过, 滋啦一响,短暂沉默便彻底点燃浮动的空气,轰的一声炸开。
“我操, 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这是在基地, 怎么会有人突然变异?他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 那人我认识,就一直没出去过, 之前明明挺正常, 突然就开始咬人了。”
“管他是怎么变异的, 废什么话,还不赶紧跑,杵在这等着被咬吗。”
“不是,那个被咬的人——怎么这么快就站起来了?”
安全屋里大多是老弱病残和医护人员,在基地的庇护下很久没见过丧尸, 大家惊恐地一哄而散,一股脑往门口挤过去。
骚乱中,郁酌被路过的人一撞,轻微的力道带着他趔趄后退半步,下一秒又被杨茴拉住。
杨茴是被混乱的尖叫声闹醒的,反应一瞬间, 来不及顾忌其他, 下意识就要带着郁酌出去,完全没注意到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柯谨。
“快走。”看见本就离的不远的丧尸越来越近, 她声音急促。
那个被咬的女孩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白扩散,不断有新的人惨叫着倒下。
然而很快,杨茴瞥向郁酌,看见令人悚然的一幕。
不远处,一点点靠过来的丧尸,本该将手伸向离它最近的郁酌,可两三步后,它只僵硬地朝这边偏过头,没有动作。
似乎是在辨别气味。
刚变成丧尸的女孩眼球泛黄,瞳孔失焦,汩汩涌出的鲜血在地面汇聚,看不出视线落在哪里,而后,它似乎闻出什么,咔咔地转了一下脑袋,随即转身离开。
它并没有攻击郁酌的意向,而是扑向其他人。
“你……”
怔愣中,杨茴呼吸加重,心底沉了沉,神色复杂地看了郁酌一眼。
郁酌半垂着眼,同样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读懂了杨茴眼神中的含义,倒是反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说话。
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嘈杂声里,挤在门口的人满头是汗,拼命按着开关进行验证,平日里灵敏的识别系统在此时似乎变得极为缓慢,时间不断拉长,视线都被红色铺满。
有人摔倒后被踩住,痛呼中再也没能站起来,更多人惊慌失措地朝着出口跑去。
这次被咬伤的人丧尸化速度异常的快,虽然也有人出手反击,但病毒仍然迅速扩散。
几秒钟前给予庇护的安全屋瞬间变成折磨人的熔炉。
推搡之下,杨茴根本拉不住郁酌,转眼就被人流挤到另一头,两人分散开来。
郁酌一晃神,只听到她急切地叫了几声自己的名字,很快就淹没在其他声音里,没动静了。
他也不太着急,只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目光转向躲起来却一直没走远的柯谨,语调微高地询问:“这也是你们做的?”
“这可和我们没关系啊。”柯谨举起双手,立即否认,表情却是不以为然。
听出对方的潜台词,郁酌皱了皱眉。
这次的意外,显然也是在对方的计划里。
但无论如何,这里的动乱的确不是他们造成的,说到底,还是基地不久前从实验室带回来的那批培新型试验品惹的祸,而他们做的只不过是冷眼旁观,等待这一切发生,以便趁虚而入。
郁酌扬了扬眉,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想要离开,却被柯谨上前紧紧攥住手臂。
他认真道:“郁酌,你得和我一起回去。”
“回哪里?”
被他拦住,郁酌意味不明地抬眼,对上柯谨的视线,不满地反问他。
其实在打量对方时,他还是会有一瞬间时空颠倒的感觉。
几年之前,灾难还没有发生,两人关系算得上好,成天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郁还峥虽然时常神经质,但那时还没和他闹翻,也相安无事,在郁酌看来,对方在物质上的确是有求必应的监护人。
除去争吵,郁酌是实打实地过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爷生活。
他疯,柯谨也疯,两人凑在一起净干缺德事。
三天两头的,每次闹出什么事情来,郁酌只能乖乖在家挨训,消停两天后出门一见面,才发现柯谨更惨。
对方被揍的鼻青脸肿,却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被郁酌嘲笑时,他说:“老头子觉得我给他丢脸了呗,下手狠了点,小事一桩,老子三天后还是一条好汉。”
柯谨语气轻狂地发话,扯到伤口后又龇牙咧嘴,却是眉飞色舞的,似乎只觉得玩得快活就行,没什么事能压倒他。
然而此刻,他已经将所有外放的情绪收了个干净,头发剃得微短,摸爬滚打后更加瘦削,以前那些年轻气盛的形容词都不再和他有关。
柯谨请求地、愧疚地、听从指令地,再次重复说:“郁总说了,你必须回去。”
“我拒绝。”
在郁酌出声回答的同时,滴滴一响,安全屋大门终于打开。
其实距离第一个女孩被咬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困在里面的众人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浑身的冷汗都要凉透了,被这一声门响救了命。
没有任何犹豫,郁酌甩开柯谨的手,顺着人流走向出口,却没往人群里面挤,很嫌弃似的,不远不近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