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空间内，宽敞的圆顶之下，四壁上嵌着整齐且规律排列的正方形以及精心修剪的美丽绿植。
等正方形“动”起来后，宣爻才意识到墙壁上嵌入的并非正方形，而是无以计数的长方体容器。
非空置的容器会沉底没入墙壁内，空置的则有三分之一露在外面，由不知构造的浮空AI遵循肉眼不可见的轨道来回装卸，显得神奇且空灵。
宣爻好奇地凑近AI围绕的其中一个长方体容器，发现里面躺着面无血色的陌生成年人。
他难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当即后退了半步，僵在原地。遗体。
这里竟然是存放遗体的地方。
同类型的地方他只在医院地下室见过，也并非是这般模样，何况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种样子的墓地。是梦？
宣爻抬起手，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并没有实际的触感，有的只是唇上残留的属于穆纯的柔软与温暖，源于大脑流连忘返时的暂存与回味。是梦。
宣爻意识到自己已经再度进入梦境，只是这次并非自己那一片黑暗的梦。
这大概就是穆纯口中的“测试”，梦的主人可想而知。
宣爻正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完成“测试”，就看到彼端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轮廓。
身着漆黑长衫的红发少年板着脸从远处疾步走来，与他手里捧着的显眼粉色花束相比更为突出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对方的衣着并非认知中的长袍广袖，而是宣爻从未见过的更便于行动的现代复古款式。与之相应的是对方手里的花束，虽然仅有一种花，也是他从未见过的花。
确切的说，他从没亲眼见过多少种花，更谈不上对花有什么了解，毕竟满地黄沙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种花，连用辅脑搜索的必要都没有。
接着他就知道了花的种类。
“你怎么会带玉兰花束来？”
随着比宣爻认知里更为稚嫩的熟悉声音的出现，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盯着音源，怔住不动。
少年模样的穆纯穿着跟红发少年相同，黑色更突显了他头发与眼睛的颜色，五官比宣爻认识的更为秀气，神采却少了张扬，多了些冷漠，与其说是“天缥”，不如说让人有一种“冰凌”之感。
相比外表，更让宣爻觉得陌生的是对方让人觉得很不舒适的用词以及完全丧失恰当距离感的处事方式。
“小红毛，别告诉我，你这么上心是因为暗恋那个女人？”穆纯边说话边伸手去钩对方的脖子，却被对方娴熟地猫腰躲开。
“别给我动手动脚，”红发少年白了穆纯一眼，“你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穿的是什么？你觉得如果我没有问过大家，我会特意去找一束玉兰？你知道这玩意有多难找？”
“丧服。”穆纯理所当然道，“不就是束花吗？一点小事而已，你怎么还是那么暴躁？”
“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红发少年又问。
“第500号事件死难者追悼仪式……”
穆纯还没说完，红发少年手里的玉兰花束就砸向了他，接着就冲他挥出了拳头。
“小红毛，你别那么暴躁。”穆纯躲开了花束，却没能躲开拳头，脸上挨了一下，难免错愕地望着对方。
宣爻略慢半拍回过神来，本能地挡在二者之间，想阻止红发少年的拳头落到穆纯身上，可红发少年和穆纯竟然先后穿过了宣爻的身体，他这才想起来这是在穆纯的梦里，同时藉此明白这不止是梦，而是穆纯少年时与神秘的“第500号事件”有关的记忆，而宣爻自己此刻无论如何都只能做一名旁观者，看着两名少年的争执。
“揍我有用吗？”穆纯反问，“不是应该先为以后做打算？”
“以后？以什么后？”红发少年握紧双拳，勉强克制住再给对方几拳的冲动，“你当时就在㑲楓那里，为什么还会这样？你其他能力没有，不就只擅长处理异化吗？你都处理不了的情况，以后再发生这么办？”
“我已经救了不少……”
“了不起！要我给你鼓掌吗？要歌功颂德吗？我给你数一下，大部分的人都进主脑区了，小部分在舱里，加上治疗舱都救不了的这些，你跟我说救了不少人，按粒子数的是吗？那的确很多了，给我一整天也数不完。”
“他们与精神网络融合度过高，这总不能怪我吧？我又没有英雄主义情结。”
“是不能，我也没有让你去逞英雄，我是说你这种无论什么事情发展成什么结果都与你无关的鬼样子非常欠揍。懂了吗？如果你在关键时刻不能力挽狂澜，那你就只是个有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大家根本就没有必要继续纵容你目中无人的言行。”……
穆纯醒来时正好过去1小时，简直就像闹钟一样精准。
辅助：纯哥，你要的会诊准备好了，不过首席说检查完务必要见一下宣爻。
穆纯：知道了。先确认一下，我这边没有冗余问题，你们那边如何？监管：没有。
辅助：同样没有。
穆纯：看来共感可以确定了。
监管：明白了。这边先断开连线，交给辅助。辅助：……
穆纯：小金毛，怎么不说话了？
辅助：我见证了历史，惊讶得快要死掉了。很安详那种！
穆纯：你至于比我还惊讶吗？
辅助：他没用外设就能共感，还能接收你的冗余，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副作用……等等，他醒了吗？怎么睡着了还哭上了？因为冗余吗？
穆纯：你先安静一下。
“宣爻？”穆纯看到宣爻突然流泪的瞬间，不用辅助提醒已经忙去轻拍对方的脸颊，可对方并没有立刻就被唤醒，反而在他觉得对方的脸都快要被自己拍红了的时候，眼睫才开始颤动。
“醒了吗？”穆纯停下动作，静待对方睁开眼睛，才问，“有没有哪里疼？身体、精神或其他方面有感觉到不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