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
云大校外,翠湖旁边。
竹隐咖啡馆。
葛虹按照两人约定的时间准时赶到,她在侍者的指引下走进环境清幽的包厢时,就发现。
另一位赴约人比她来得更早。
傅斯岸已经提前到了。
男人就坐在包厢内白色的圆木长桌旁,见葛虹走进来,傅斯岸也站起身来,略一倾身,向葛虹致意。
“葛教授。”
这一幕颇为熟悉。
如果对象不是傅斯岸,葛虹或许会错觉。就像平日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这正是她的学生或后辈,在等候与她的讨论或组会。
事实上,葛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年龄,才不过只有二十四岁。
比起葛虹带的研究生,傅斯岸甚至可能更为年轻。
而且直到今天正眼看过,葛虹才察觉,对方资料中描述的“外表出色”并非夸张或虚言。
傅斯岸今天穿了一件深青色的西装风衣,搭着高领的毛衣,更显得挺拔利落,英俊逼人。
他的那张脸,更显得一切衣装都成了陪衬。
平心而论,傅斯岸很容易给人留下优越的第一印象。
——如果葛虹没有深入了解过他有关的那么多信息的话。
此时,对傅斯岸的问候,葛虹没有开口。
但她也微微点了下头,终是给了反应。
进来前后,葛虹还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四周。
她发觉,无论店内店外,都没有什么异动。
这家咖啡馆,葛虹非常熟悉。这里的客人大多是年轻游客和云大学生,室内空间藏不了什么人,就连包厢都只有两个。
另一个包厢葛虹方才经过时还敞着门,是空的。
也就是说,傅斯岸似乎当真是一个人赴了约。
似乎比起前日和小秋一同出门时,现下傅斯岸自己出行。
他反而没带保镖。
在葛虹考虑这些时,她身前的年轻男人已经伸手示意道。
“请。”
傅斯岸请葛虹落了座,他的语气与动作都很斯文,温和有礼。
随后,他还示意侍者点了单。
相比之下,葛虹一直很沉默。
侍者离开之后,她也只是看着傅斯岸,没有开口。
见状,傅斯岸反而笑了笑。
好像猜透了葛虹的想法一样,他道:“葛教授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男人依旧尔雅温文:“我知无不言。”
葛虹又沉默了片刻。
直到侍者送来两杯咖啡,退出关好包厢门后,她才终于开口。
“请问,你和小秋有什么旧交?”
才一出言,葛虹就问得很直接。
“你为什么为他做这么多?”
傅斯岸道:“因为我喜欢他。”
这个回答甚至比葛虹的询问更为直白。
反而让听者有了一瞬的短暂停顿。
几秒之后,葛虹才复又缓缓道。
“所以,你做这么多,是为了追求他?”
傅斯岸却道:“不是。”
男人淡声说:“是因为我喜欢他,想让他宽心,放松。”
“……”葛虹浅吸了口气,“这两句话有区别吗?”
傅斯岸笑。
“您觉得没有吗?”
当然有。
葛虹多年执教,老师的工作让她对于这种语言逻辑更为敏锐。
追求小秋,是为了傅斯岸能达成目的。
而宽心放松,为的却只是舒白秋。
“如果说我本人的目的。”傅斯岸又道。
“那就是我想这么做。”
说这话时,他始终直视着葛虹的眼睛。
葛虹见过太多心虚、闪躲,下意识避开自己视线的人。
傅斯岸却没有任何的逃避。
就连说“我本人的目的”,他也讲得分外坦然。
好像真的。
想这么做,就做了。
可也正因如此。
眼前这个泰然坦诚的男人,他的外放性,或者说,是他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侵略性也尤为强势。
葛虹微微皱眉:“你为什么会喜欢小秋?”
傅斯岸答得依旧淡声平和:“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葛教授,您看着小秋长大,应该也很清楚。”
“了解和熟悉小秋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葛虹微一沉默。
她自然赞同这个说法。
可是。
葛虹又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我想问的是,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是他?”
以傅斯岸的条件,他的能力和资产,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听到这个问题的傅斯岸却说:“我知道您在问什么。”
“我的答案依然是这个。”
“了解小秋的人,会知道他有多值得喜欢。”
“也会知道——他有多么的纯然特
殊。”
男人声线平缓。
他讲的话,却仿佛有一种“只有舒白秋值得他喜欢”的笃然。
葛虹的眉心仍未完全舒展。
她仍在继续盯看着傅斯岸。
对方的坦诚和直白,完全出乎了葛虹的预料。
如果傅斯岸冠冕堂皇地讲些什么大义凛然,葛虹还能从对方言语间的细枝末节中分析出一些端倪。
可是傅斯岸只说了他的喜欢。
而男人所表现出的性格气场,与他毫无闪躲的视线,又不由让人觉得。
傅斯岸没有,也更不屑于说谎。
他的性格测绘太过鲜明。
葛虹抬手按了按眉心,她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件事。
“那纪升呢?”
既然傅斯岸说了会知无不言,葛虹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而且,她还需要对方给出更多的信息与体态,以助她完成对眼前这个人的判断。
所以葛虹提起了这件事。
和纪升有关的消息,葛虹还是从学校里得知的。
这些时日,为了确认小秋的安全,葛虹并没有飞回金陵。
她一直留在明城,住在云大。
以省称命名的云大,和以市称命名的明城大学,是明城最为知名的两所高校。
两校虽然级别不同,但平日也会有不少交流。
就在这几天,明城大学的一个学生出了事。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云大来。
明大有个学生,向熟识的同级同学们和几个学长都借了钱,之后人就不见了。
同学,老师,校内保安,各路人马都在找他,他却像人间蒸发,彻底失联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又因为这个学生的父母都已亡故,校外更没有亲友能找到他。
而且,该生同宿舍的学生还有数额颇大的贵重财物丢失。因此,在校方报警后,警方很快就出了警。
起初,警方查到,这个学生近期在网上借了大量网.贷。大家吃惊之余,推测也大都与此相关。
觉得这人是不是因为欠钱太多,出了事。
然而调查显示,这人是最近才借了网.贷,目前还没到还款时间。
而且,就像他和许多同学、学长都借了钱一样,这个学生还不止在一家线上平台借了网贷。
这种现象,不像出事,反而像是有预谋地主动筹备款项一样。
因此,在这个猜测方向的引领下,警方很快就利用天网信息和面部识别
,查出了这个学生的真正动向。
他并没有像学校众人猜测的那般轻生或被害,反而带着借来的钱,独身离开明城,翻越了边境。
这下,事情终于搞清楚。
这学生竟是卷钱跑路了。
这件事闹得比较大,不只明城大学,其他几所高校尽皆传开了这个消息。
云大也特意开会,专程提醒,让老师们多留心关注学生的动向,也让老师们告诫学生,一定保护好自己的财物。
这一部分,其实更多是辅导员和导师的工作,原本不属于身为客座教授的葛虹的工作范畴。
但葛虹听到那个学生的名字时,却不由多留意了一些——
纪升。
这个出事的学生,居然是小秋的朋友。
葛虹记得,纪升是小秋父亲的好友家孩子,似乎和小秋相识还比较早。
按理说,葛虹和这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毕竟,她是小秋妈妈的密友。
但就在一年多前,纪升却找到过葛虹。
他还主动提起了自己和舒白秋的关系。
那时,葛虹同样身在明城,正在找舒白秋的下落。
遇到主动联系的纪升,葛虹还以为对方有什么线索,她也和纪升多次聊过。
但很快,葛虹就发现。
纪升并不知道舒白秋的动向。
而且他的关注点,还都集中在了怎么报考云大的自主招生上。
当时纪升十八岁,身为高考生,会关注高校的招生,也无可厚非。
只是那时,葛虹满心都是小秋的安危。
她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分神去解答这些私人问题?
而且,看着一心择校的纪升,葛虹又总忍不住,会想到同样十八岁的小秋。
小宝怎么样了?
他现在在哪里呢?
不久之后,等到自主招生和高考结束,纪升就没再来找过葛虹。
葛虹也再没和他有过什么联系。
直到这次明大有学生出事,葛虹才重新听到了这个名字。
初闻这一事故时,葛虹也很意外。
她起初并没有联想到傅斯岸的身上去。
但就在这几天,葛虹却听到了一个新消息。
警方的调查有了最新的进展。
根据纪升在校园WIFI账号下的搜索记录显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筹钱跑去国外。
而且,纪升还不是为了求学或者移民。
他翻越边境线跑去的地方,居然是金
北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