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陆珩面上含笑, 修泽却莫名从中察觉出一股压迫感。

他不禁轻咳了声，脊背挺直保持住魔尊威严，不答反问：“左护法怎地突然上来了？”

陆珩脚步看似不急不缓, 实则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走至修泽近前, 停下后语气还算正常回道：“尊主让属下准备好赔罪之礼后直接来找您, 属下准备好便来了。”

修泽闻言, 记起自己之前话中的疏漏，蓦地顿了顿, 而且, 直觉告诉他尽量不要回应陆珩之前的问题。

于是微微颔首, 顺势问起：“左护法的赔礼准备好了, 不知在何处？”

陆珩察觉到他的意图, 定定看了他一眼, 口中轻笑溢出，道：“尊主尚未回答属下之前的问题。”

他想知道, 修泽想起来能变回人形施展祛尘术，是在回寝殿之后, 还是……在之前就知道？

若是在回寝殿之后想起来的, 修泽没必要转移话题，如此想来, 后者的可能就很大了。

而如果真是后者，那就十分有趣了。

因此，陆珩此时必须要做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下属。

修泽转移话题失败，又被陆珩追问, 颇感到一些为难。

心中更是悄悄后悔, 他怎么不能忍一忍，或者之前干脆拒绝陆珩的提议……

到了此时, 修泽自己也终于意识到，他对陆珩的确过于纵容。

“本尊一直都知道。”

果然，是后者。

陆珩气息凝滞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

确如他所猜测，修泽一直都知道可以变回人形再施展祛尘术，但在他提出帮他擦干净时，却还是同意了……

陆珩眸中情绪有些复杂，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加深了弧度。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修泽的手上，问：“日后，属下还能否再帮尊主把手擦干净？”

修泽闻言，手指下意识蜷了下，随即又松开，朝陆珩瞥了一眼，道：“本来能，但现在不能了。”

似是报复陆珩方才的追问，修泽又补充道：“若是左护法方才没有看见，应当也能，但……”

说完，看着陆珩微微僵住的表情，修泽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反之，陆珩的心情就不太妙了。

陆珩敛了笑，垂眸思忖片刻，忽而道：“属下一直在后殿中为尊主准备赔礼，不曾来过寝殿。”

话音刚落，周身已然浮起一缕缕魔气，俨然一副要直接瞬影回去的模样。

修泽猛地一怔，眼中浮起不可思议的同时，动作倒也不慢，一挥衣袖将陆珩拦住。

“左护法……”

修泽着实被惊讶到了，良久也没能找出什么用词来形容陆珩的行为。

陆珩被拦住并不觉得意外，嘴角飞快上扬了一瞬，顺着修泽的阻拦散去了周身魔气。

随后，在修泽更为震惊的目光下，陆珩双目阖上，问：“尊主为何阻拦属下？”

“本尊不该阻拦你吗？”修泽先反问一句，随后眼神复杂，“你为何闭着眼睛跟本尊说话？”

莫不是……

陆珩轻轻叹气，道：“属下实在怕再看到什么场景，再错失某些东西，尊主可否就当属下什么都没看到过？”

修泽：“……”

猜对了，但并不高兴。

因为闭着眼睛，陆珩看不到修泽的神情，但也耐心等着他的回应。

片刻后，忽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朝他靠近，离得很近，他心中微惊，按捺下睁眼看看的想法，微侧了侧首偏向修泽气息所在的位置：“尊主？”

修泽的声音在他旁边幽幽响起：“左护法如此自欺欺人，觉得好吗？”

陆珩闻言，心中隐约猜到了修泽的意思，唇角略微勾起，回道：“还要看尊主肯不肯给属下这个自欺欺人的机会？”

修泽盯着陆珩的脸思索了片刻，转身回到窗前桌案边坐下，扬声道：“本尊要看左护法准备的赔礼如何，若是不错，便给你这个机会。”

心道，不过是纵容一些而已，无伤大雅。

送上赔礼自然不能再紧闭双目，陆珩睁开眼，目光在修泽身上停留了几息。

随后，取出装着鱼形裂金魄的玉盒递给了他，微微含笑：“尊主请看。”

修泽接过去之后，陆珩便明晃晃地盯着他看，待看到修泽眼睛微微睁大后绽出的惊喜时，他唇边笑意更深。

“尊主可还满意？”陆珩问。

修泽捏着“鱼尾”处将之拎了出来，玉盒则丢在一旁桌案上，颔首：“还算合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