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是叶景下意识的念头。
从他跟江倦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隐隐约约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若要追其根源,应该是有很多东西要探讨的,例如人类的产生,种群的制度,人种的分类等等,涉及生物科学心理等诸多门类。
最后问题精确到:人类的性向。
十几年的教育告诉叶景,异性之间相互吸引,从没有人告诉他,同性之间也会存在科学反应。
所以当他选择跟江倦在一起,会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人群的异类。
哪怕身边的朋友对他都没有恶意,他还是会没有安全感。
他觉得自己是异类,就会想要得到认可,或是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跟他一样的人,所以他开始变得喜欢观察,他观察林彦,观察张陌希,观察姜海,观察姜漠,甚至会想要做出一些有失分寸的探究和询问,只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当得知他们跟自己是一样的人后,还会很恶劣地感到窃喜。
就好像握住了什么筹码,当有一天他被当众指责的时候,他可以将这些筹码抛出来,给大家说:你们看,不止是我,还有他们呢。
即便他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还是会为手握筹码感到庆幸。同类人越多,他的安全感就越足,这大概是人类的通病。
姜漠在一周后就把画室的名单发给了叶景,一共两间,都是他经过实地考察觉得靠谱的,让叶景可以在这两间画室中挑选,选好后可以直接告诉他,他去联系画室的教务。
叶景对他表达了感谢,联系画室这件事就没有再麻烦姜漠,他自己摸到了画室的招生电话,沟通好了相关的事宜。
人一忙起来就会忽略时间,下半学期转瞬即使,分别的日子就在眼前。
集训出发当天,到机场送行的只有江倦一人。
叶景要带去的东西很多,一个巨大的画包,称重的时候竟然显示有40斤,江倦难以想象叶景得背着这个去考试,还有叶景的行李箱,北京四季分明,不像广东这样一年十个月都可以穿短袖,江倦给他收拾了不少衣服,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两人去办理托运就废了不少的时间。
江倦越想越担心,这么多东西叶景到北京后一个人又该怎么搬到画室。叶景不像他一样,从小就独自往返中美,一人出远门是家常便饭,这大概是叶景第一次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
送叶景到安检口,江倦不放心地说:“我还是去买张机票,应该还有位置的。”
“说了不用。”叶景拿着登机牌,“我联系了画室的教务老师,他们说会有人来接我,你赶紧回学校学习去。”
江倦不舍地看着他,叶景用登机票拍了拍江倦的脸,严肃地跟他告别:“江倦,好好学习。”
江倦看着他:“我好好学习,你好好画画。”
叶景给他看已经恢复好的向日葵纹身,颜色鲜亮,笔画清晰,他晃了晃手腕,“等我回来。”
江倦直接拉过来,压在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机场人来人往,但他不想管那么多了,他说:“等我去找你。”
没等叶景拒绝,江倦又说:“我擅长跨山越海去见想见的人,现在,我想见你。”
叶景心口颤了颤,低声道;“好。”
分别总是令人难以接受,但是大家都知道这种分别是有期限的,可以扳着指头数着日子等待那个期限的到来,于是日子又有了盼头。
飞往北京要将近三个小时,叶景睡了一路,强忍着与江倦分别的悲伤,在飞机刚落地接到江倦电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儿没控制住。
他刚关掉飞行模式,江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叶景接起电话,江倦得意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算到了你的飞机刚好降落就给你打电话了。”
叶景突然就理解了那些在机场难分难舍的恋人,他在安检口转身的时候面无表情,此时却有些绷不住了。
叶景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跟江倦分开更远的时候都试过了,去年暑假,江倦在美国,他在中国,他也没什么感觉。
只是这一次离开的是他,他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将在一个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而他身边没有江倦。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江倦都只能通过手机来联系。手机,听得见看得见,但是摸不着,摸不着,就落不到实处,手里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叶景第一次做离开的那个人,他不知道上次江倦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受。
叶景一直跟江倦通着电话,听着江倦说话的声音,直到他走出接机口,看到画室派来的教务老师,才挂断。
教务老师姓刘,是个身壮如熊的吉林人,手臂粗得感觉能将叶景单手拎起来,说话一股子东北口音。接上叶景后跟他一起去拿了托运的行李,一路送他到了画室的宿舍,带着他把整个画室都认了一遍路才离开。
宿舍是六人间,江桦放假晚,叶景也就到得迟,同宿舍的其余五个人已经在画室上了好几天的课了。
叶景抵达当天没有去上课,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宿舍收拾东西,江倦在上晚修不能跟他打电话,等江倦下课了,舍友们也回来了,叶景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儿跟江倦打电话,只能发信息。
五个新舍友有三个是四川的,一个是东北的,还有一个是湖南的,叶景头一次面对这么多外省的人,第一感受是原来普通话真的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