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江随风想了许多过去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情其实早就被他一点点掰开揉碎过很多次,以求不错过里面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可因为秦默阳的这通电话,它们还是再一次在他脑海里翻涌起来,伴着极度的焦虑。
上一世,江莹发病的时候他才刚读大二不久。
那是一种极罕见的基因病,和渐冻症有点像,但来势却比渐冻症更加凶猛。
江莹一发病就瘫在了病床上,除了头部和上肢外,其它部位几乎全部失去了知觉。
那是江随风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为此,他通过各种渠道查了国内外许多相关资料,可越查心底就越害怕。
这种病就算在全球范围内也极其稀有,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而言,想要根治基本不太可能。
但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国际上某大型医药公司已经在研发针对这种基因突变的新药,利用蛋白载体来修正畸变基因,可以达到治疗效果,快的话三五年内说不定可以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正常情况下,江莹的生存期或许只剩下两年左右。
可医生却告诉江随风,要延长她的生命也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一种很昂贵的进口药物,且能延长多久也没有定论。
对于半工半读的江随风来说,那是他无论多努力都无法触及到的天价药。
可他想要江莹活着。
只要她的生命能延续到新药面世的那天,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为了那个转机,他愿付出一切代价。
为此,他不顾江莹的反对,求回了秦家。
他还记得那天秦默阳看他的表情,像是有些疑虑又很奇怪。
他担心秦默阳怀疑他别有用心,所以立刻承诺说,秦家的财产他不要一分一毫,只求他能救救他的母亲,医药费他将来也会努力还回来。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秦默阳并不是怀疑他别有用心,他只是对他描述的生活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而已。
可那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好,秦默阳便以为他们或许也曾遭遇过别的变故,所以处境艰难,便没有就这个问题多问。
他也没有为难他,直接就同意了他的请求,承担了江莹的治疗费用。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和秦默寻早就被江莹偷偷调了包。
他甚至连江莹每年都可以从秦家拿到不扉的一笔资金都一无所知。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江莹想要展示给他的。
比如,他的母亲先被秦士别半强迫地侵犯,后又为了保护他才不得不一个人带着他颠沛流离,过着极度辛苦的生活……
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小孩,一般都会对母亲有一种极强烈且偏执的保护欲。
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极度爱他的母亲,想要保护她永远不再被伤害,并无条件地信任她。
如果不是她突然生病的话,他或许会陪着她过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回到秦家。
那么这个秘密也将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回到秦家后,他的生活开始变得衣食无忧起来,可却依然矛盾又痛苦。
因为自幼,他被灌输的都是对秦家的恨。
可为了他母亲,他不得不求到他恨到极致的那些人面前来。
就算面对着秦默寻那些恶劣的排斥与捉弄手段,他也不得不隐忍着,从没有哼过一声。
因为再苦再痛他都没有资格哼一声。
如果他的命能救他母亲的话,他大约都会毫不犹豫地献出去。
可慢慢相处久了,他又觉得秦家人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恨。
除了秦默寻依然视他如眼中钉外,大哥秦默阳其实十分友善,秦夫人虽然冷淡一些,但也并不是只对他这样,似乎除了对小儿子秦默寻亲热些外,她对谁都差不多的态度。
那些虚化的恨慢慢被具象的相处磨灭了一点,他慢慢开始觉得,或许从最开始,他该恨的就只有秦士别一人才对。
别人又有何辜?
即便恶劣如秦默寻,在这件事发生时也不过是个婴儿。
可这种想法也并没有让他轻松分毫,因为这让他有一种在偷偷背叛自己母亲的罪恶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秦默阳对他的身世起了疑心。
秦默阳之所以会对他的身世起疑,主要源自于两点。
其中之一就是,他和他的母亲顾青蓉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的面部线条稍显凌厉,而顾青蓉则十分柔和,单独看的话其实很难联想到一起。
可当两个人坐在一起时,那种相像就变得十分扎眼了。
最初,秦默阳也只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又说不清楚。
但这样的场景多了,量变引起质变,某一天他猛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江随风和他母亲竟然足足有八分像。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小三生出的孩子怎么可能既不像孩子的父亲也不像小三本人,反而像起了正室?
而这时候他对江莹的调查也出了结果,江莹并不是没钱,相反,她是资产甚丰。
而江随风也并没有撒谎,因为他过的的确就是他描述的那种生活,从婴幼儿长到青少年,是真的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