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没有课,早早就来到医院跟父亲接班。
病房里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是池又鳞深夜送来的。
父亲离开后,奶奶让护工阿姨也去休息一下,病房里只有我们俩。我摇起床,坐到奶奶旁边,“妈妈正在给您熬骨头粥,很快就送来了。”
“我不饿。”奶奶握着我的手,“我们俩很久没有单独待一块儿了。”
我笑道,“您有悄悄话想跟我说?”
奶奶也笑,随后轻叹,“你妈妈最担心弟弟,我却最担心你。”
老人家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你各方面都无可挑剔,但我总觉着,你过得不快乐。……是我们不知不觉间,给了你太多压力吗?”
我摇头,回握奶奶的手,“我时时都在感慨,自己有多幸运,能当你们的孩子。”
“溟溟,”奶奶唤我的小名,“‘幸运’跟‘幸福’,有时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幸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只倔强回应,“幸福。”
“傻孩子。”奶奶说我。
她的腿受了伤,昨晚没睡好,跟我聊了一会儿,就慢慢睡着了。
我给奶奶摇好床,掖好被子,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视线,正对着那个漂亮的水果篮。
我唤来护工替我看一会儿,自己到外面透口气。
走出病房,我与一位女医生视线相接。
她看我的目光中再次有着打量。我们昨天碰过面的。我来时太急,在过道中差点撞到她。她看清对方是我时,目光有些异样,我没有深究,连连道歉后快步走开。今天她又这样看我,我正想开口,她却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就经过了。
我在脑内搜索——没有这号人物。可能,她觉得我跟池又鳞长得有点像,于是多看了几眼吧。
医院天台风很大,呼呼作响,远处的城市起伏线隐在了雾霾之中。
我在发呆,有人走到了我旁边,“你好。”
我回神,来人正是那位女医生。“请问,你的右手手背是不是曾经受过伤、在医院缝过针?”
我不知所以,只根据事实点点头。
“你姓池对吗?”
我点头。
女医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真的是你。”
“你是……?”
“我是当时给你缝针的医生,你是我第一个病号,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女医生名叫乔诺。四年前,她还是实习医生,刚到急诊科轮岗,指导老师见我伤势不重,便交给她来负责。
“抱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好意思地对她说。
“不用道歉,我当时戴着口罩呢。而且,说实话,很少有人会在那种场合把人脸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