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锋自从血衣派覆灭,便不曾得一刻安闲,与沈夺几番恩怨,纠缠未止,又遭逢异兽追杀;他身份尴尬,几同弃子,本就自绝于同道,而霜河君的一席话,又令他难辨真假虚实,陷入身世谜团。敌人仍是敌人,敬重的人、信任的人却都不再可靠,仿佛突然之间,他变作孤身一人,四顾茫然。
他心中有这许多难忍难消的情绪,身边却无一个可以倾诉一言半辞之人,纵然是英雄孤胆,性格坚韧,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也不免义心稍褪,私心稍长,总望能有个寄托之处。
这烦躁、愤懑深藏在他内心,最是难解,可此时此际,在这高拔之处与沈夺相拥,这些情绪竟似找到了出口,渐渐全都消散。是以飞锋拥着沈夺不放,越来越用力,将他拥得越来越紧。
沈夺先是微微有些惊讶,慢慢呼吸急促起来,双手在他背上抚摸几下,又慢慢移上去,一路摸到他后颈,手指在他耳后轻轻摩挲,嘴唇也一直轻轻碰触他脸侧。
飞锋被他这样爱抚,心都软成一溪水,在他耳边哑声道:“我见到你,心里真欢喜。”
沈夺动作顿了顿,像是要说什么来回答,最后只是短促地低声一笑。
飞锋不觉有异,仍低声问他道:“你是为我而来么?”
沈夺恩了一声,这才出言回答道:“阿七便在姓秦的身边,他拿你当饵,我怎会不知?”
飞锋听他说“姓秦的”,心中微微泛苦,道:“那你便该知道,我……他可不姓秦。”
沈夺哼了一声,手抓着他的后颈将他从拥抱中扯开,想说什么又闭了嘴,看着他静了静,终于还是语带冷意,道:“跟我便有许多算计,怎么他说的话,你却立时就信了?”
他双目直视飞锋,眼神中有隐隐怒色,却又竭力压制,看在飞锋眼里,只觉得心中苦意全都不见,凑过去想要在他唇边亲一下,却竟被沈夺躲开。
以前只有他躲沈夺,沈夺何曾回避过他的亲密动作,飞锋当下心中奇怪,不料他是真的生气,便直视他,解释道:“这事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何必捏造?”
沈夺却冷冷一笑,道:“没有半点好处?你是当真信他?还是与他……与他勾结,要对我不利?”声音越来越冷,眉头也皱得死紧。
飞锋早知道他脾气极差,喜怒无常,可是他这次生气实在是好没道理,不由也微微皱起眉头,道:“你什么意思?你信不过他,何必与他结盟?我……我本也不是全信他,又怎么和他勾结?”
沈夺此时眼中怒色竟然更深,唇角一翘,便是个冷笑,道:“那我问你,你见到我,果真欢喜么?”
飞锋不料他这样问,瞪着他道:“你不信我?”
沈夺却不回答,仍是问道:“你与我过来之时,屡屡回头,看那玄蜂,是不是在心中打算,要设法救他?”
飞锋看着沈夺,道:“是。我得他内力,他又多次……”
沈夺打断他,又问道:“等你见了你的同道,是不是又要走?”
他说到“走”字,十分切齿,飞锋心中一悸,放缓了声音道:“沈夺……”
沈夺又是冷冷一笑,道:“将玄蜂内力导给你,我尚且没有把握,十分吃力,你毫无内力,竟能轻松办到,难道不是那姓秦的收买你,送了你一套功法之故么?”
飞锋对身世颇有心结,自得了霜河剑,从来不曾取出霜河君所说的功法去看,他对沈夺前两个问题无言以对,听到这第三个问题,不免生起气来,向沈夺凑近问道:“你是说我故意看你耗损内力,最后才出手去吸纳玄蜂真气么?”
他情绪激动,竟忘了此时站在树上,这样向前一凑,身体不稳,猛然摇晃,沈夺的手还在他身上,便要使力扶他,飞锋却猛然伸手拉住沈夺一拽,便拉着他从树上翻落下来,手脚缠住,令他挣脱不得。
他二人姿势虽然狼狈,但此时都有内力在身,落在地上便卸力出去,并未受伤。
飞锋一落地便猛然翻身,将沈夺压在身下,低头注视他双眼,沉声道:“沈夺,那时我以为你要死了,心中烦乱,玄蜂的真气却忽然都向我丹田涌入,我也不知端的。”顿了顿,又道,“我是什么样人,你不知么?沈夺,你信我。”
沈夺与他对视,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