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晦大师既然无碍,飞锋双腿也已恢复知觉,二人便慢慢回到山洞之中,稍事休整,便即出发。
这次上路,与之前又有不同。圆晦大师赶路之时忽然便颇有些着急,加上功力已经恢复大半,频频施展轻功,飞锋失了内力,脚程自然要慢得多,少不得便要被他捉起衣领,拎着腾跃不休。
飞锋心志坚定,与沈夺分别之后,纵使心中有眷恋之意,也从未示之人前。圆晦大师却似乎一夕之间失去了从容镇定之态:他仍是生疏寡言,既不对飞锋说一些佛家的义理,也不向他询问别的事情,然而面上却常常显出忧虑之色,心事重重,竟已到了不在飞锋面前掩饰的地步。
飞锋心中生疑,始终不敢开口去问。二人这样一路行来,很快便是七八天过去,山势仍然连绵不尽,但谷中渐多鸟兽踪迹,偶尔还能看到猎户设下的兽夹,可见人烟已近。但是越近人烟,圆晦大师面上忧色越深。
这日二人在一座山神庙中歇脚,生了火,飞锋便从供桌上取了罐子,出去找了水源洗净,接了一罐水来。
他走入庙中,见圆晦大师坐在火旁,微微垂头沉思。便不去惊扰他,将水罐放在火上,又取了些干粮穿在树枝上,在火上烤热。
他那日被玄蜂掳走,却也机缘巧合被他所救,丹田之中的真气安稳下来。他虽然不能调用他人的真气,但得了这真气之后,较之以前竟不怕冷,到了温暖之处,反而感到真气微动。
此时他在火边待了不久,便微微有些不适,于是将干粮煨在水罐旁边,自己向后退了一退。
他一边退,一边无意识地抬头看了圆晦大师一眼,不料圆晦大师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来,正仔细看他。
飞锋见他盯着自己,眉头微皱的样子,忙拱手道:“大师有何吩咐?”
圆晦大师沉默片刻,沉声道:“老衲听秦凤歌说过,你的功夫已经被沈夺废了,是么?”
秦凤歌自然便是霜河君的名字,但他自从得了盟主赐剑,便以霜河自称,江湖中人出于敬重,也很少叫他本名;便连圆晦大师这样的江湖耆老,也多跟从众人,以“君”呼之。这次竟忽然改变叫法,直呼其名,令飞锋颇为诧异,抬头看了圆晦大师一眼,才回答道:“是。”
圆晦大师低叹一声,道:“可否伸出手来,容老衲一观?”
飞锋起身向前,蹲跪在圆晦大师身前,双手平伸。火光之下,只见他两手手心各有一个疤痕。
圆晦大师仍是微微皱眉,伸手托住他的手掌细细观看,又将他手掌翻过来看了一会儿,慢慢道:“你劳宫穴受了这样的伤,现在虽然长好,再走少阳一脉的内功路子,只怕极难。”
飞锋垂目道:“晚辈明白。”顿了顿,又道,“晚辈曾服食燕骨兰浆,体质已有所改变,正宗内力的路子,再不能走了。”
圆晦大师放开他手掌,慢慢道:“走阴寒的路子,未必便不正宗了。”
飞锋曾听阿四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只以为他巧言狡辩,不料圆晦大师竟也是一样说法,不由抬头注目去看他。
圆晦大师见他目露期待之色,便微微一笑,道:“少林寺藏经阁中,便有达摩祖师留下的两部经书。一曰易筋,一曰洗髓。其中《洗髓经》便是天下至寒的心法,若你肯潜心面壁,老衲便替你求得这部经书,助你修习,你看如何?”
飞锋听他此言,惊讶胜过欣喜,看着圆晦大师,道:“这样重要的心法,晚辈自然求之不得。但……”
圆晦大师对他摆摆手,道:“修习这一心法,资质上佳之人也要花费至少十年光阴,若你吃得苦头,回到中原后,便和老衲同去少林,如何?”
飞锋一愣,回答道:“大师,中原武林正是危急存亡之时,晚辈怎能独善其身?”
圆晦大师眉头皱得更紧,许久不发一语。飞锋一直静静等待,直到水罐边的干粮已经煨热,发出阵阵香气,才忍耐不住,出言问道:“大师忽然要晚辈躲避,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圆晦大师仍是摇头不语,飞锋问不出端的,也只好作罢。
等到用饭之时,两人都没有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干粮,喝了些水,便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