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之时常会有一种奇怪的反应——当下真实的人或者物不会迅速地激起当下的他产生情绪,反而会引领着他陷入回忆,接着开始反刍从前的感受。
这很奇怪,束之知道很奇怪。
总之在看到小雨的那刹那,他率先记忆起来的是在影视基地的时候,小雨赠与他的那番祝福;其次是两年前在那间不到十平米廉租房,小雨躺在床上虚弱到说不出话的模样;最后才是现在。
她瘦了很多,脱离了糟糕的工作脸色也并不好,或许是精神药物的副作用,头发甚至比束之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要枯黄。
他记得小雨笑起来的时候两眼弯弯,是很讨喜的模样,可她现在已经不笑,仿佛失去了所有笑的力气。
束之深吸气,却发现喉口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心脏在短暂缺氧的那么几秒钟开始沉重又狂乱地跳,震得身体也开始发麻。
“阿之?”
李施曼开口叫了一声他,他才想起要放过自己去呼吸。
他急喘几下,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小雨,好久不见。”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束老师,好久不见。”小雨慢慢地抬头看向他,嘴角比较缓慢地拉起了一个弧度。“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李施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他苦涩地笑,“是很好的。”
“那就好,我还一直怕我连累你,让你的生活变得糟糕了。”小雨说。
束之好不容易重整好的情绪在这一刻又崩塌,他看着小雨,很无力地用掌心抵在椅背上撑住自己。“不是的,是我连累了你,是我……”
小雨慢慢地转动眼睛,和他对视上。
“之所以会牵扯出那么多事情,都是因为我!”他逼迫自己不要移开目光,逼迫自己去面对她。“是刘晶知道了有我,你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泼了他酒,他还记着,他还因为这件事情在恨我,刚好有那么一件事情把我的把柄送到了他的手中,所以……
“不仅仅是他而已,还有其他的人,他们会下场,也通通是有我在。”
束之不想把“别人”放在明面上让自己去承认,可又不得不直面他们的姓名——宋好,席嘉良。
这是两个很荒谬的名字,荒谬到在他看来是最没有理由出现在此事件当中的,但真相却如此残酷。
原来朋友是假的、转机是假的、一切都在变好也是假的,所有曾经感受到过的善意和友谊都不过是披了层皮的恶欲。
只是束之看不出来,他没有得到过,所以就以为那些都是极好的。
他真蠢,真的。
最后,束之总结道:“小雨,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病房当中陷入了恒久的如死一般寂静的沉默,虽然让人倍感焦灼和难熬,但束之没有主动地去打破,他在静静地等待着小雨的宣判。
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可能并不久,小雨很轻地笑了一声。
“束老师,你在说什么呢?”她推着自己的轮椅慢慢地往束之的方向靠近,面上却相较刚刚而言轻松了些许。“我要是继续待在那里,没准结果比现在还要糟糕。”
靠近病床边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用不算快但还比较稳的步子走着坐在床上。“我坐轮椅只是单纯因为前半辈子走了太多路,以前不说话,也只是被迫说了太多年,所以想要休息休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