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还紧紧地抓着一张漂浮的木板。

夜晚的海洋实在是过于寒冷, 木板不大，A大半的身体都浸泡在水中，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和低温导致脸色发白, 嘴唇都冻的有些紫了。

远处的海面零零散散地漂浮着许多碎片残骸，A的耳边只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伊丽莎白号，就这么消失了？

A深吸一口气, 试图让上半部分身体从寒冷的水面上浮起来，只是手臂几乎要冻僵了，掌心打滑差点整个人松开木板掉下去。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昏迷前看到的那骇人的景象。

在帝星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海底还有如此强大的生物。

蓝鲸……可以只凭借身体的力量就把帝国最坚固的游轮击碎吗？

不知为何，A忽然想到了那只消失在海底的黑发黑眸人鱼。

跟其他人鱼相比, 那只人鱼的体型实在是过于瘦小了。

小小的一只,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身下已经发育完全的鱼尾，只怕还以为是一只未成年的小人鱼。

而且海底生物少见有黑色, 黑发黑眸的人鱼更是闻所未闻, 在一种色彩斑斓的人鱼里, 那只人鱼就显的格外突出了。

只是……

就是这样一条看起来弱小的人鱼，偏偏被其他人鱼簇拥着包围起来, 从船上往下看的时候，那些人鱼似乎还隐隐以那条人鱼为中心。

A意识昏沉地想着, 又动了动手指狠狠掐了一把掌心。

通讯器因为长时间浸泡在低温的海水已经不能使用了, A面无表情地摸了摸手指上的深蓝色宝石，隐约冒出一个念头。

——他似乎要死在这片大海了。

夜晚的海洋要比白天凶险的多。

除了远低于人体的温度之外，许多白日休息的捕食者也会在夜晚活跃起来。

海洋的捕食者习性不同, 捕杀手段也更为残忍。

潜伏在深海的巨型章鱼懒懒散散地将周围的鱼虾都吃的干干净净，连身边的同类都没有放过。

黑漆漆的眼睛往上一翻, 无数对触手在海底翻涌着，倒映出海面上漂浮的人类。

——随后猛地出击。

A只觉得脚下一痒，紧接着便是一阵微微的刺痛。

因为长时间在水中的浸泡让他的神经迟缓了许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水下发生了什么。

等鼻尖缓缓闻到一阵血腥味，A才后知后觉地低头往水面看了一眼。

他的脚被黑色的章鱼紧紧缠绕，吸盘已经撕裂了皮肤，正往外缓缓渗出鲜血。

A屏住呼吸，一只手臂死死抓着木板，另一只手在衣服里摸索着，按下了保护屏障开关。

如果有其他人类在场，已经会无比震惊地认出A使用的这个保护屏障是极为罕见的高等护具。

在帝国，也只有极少数的贵族和皇室成员才能拥有一个。

巨型章鱼忽然碰不到人类的身体，疑惑地抬了抬触手，绕着A游荡了好几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A是为了剩下电源才不开保护屏障的，只是因为被章鱼咬伤，不得已打开了屏障。

只是章鱼虽然离开，但脚上的伤却还在渗血，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带起一阵抽痛，疼的A感觉双腿都要失去知觉了。

失血让身体失温更快，A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视线一片模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日光微微在海面远处的交界线上露出一点点光芒。

海水泛起一层波澜，不知有什么生物在靠近，意识恍惚中A只听到水下隐约有水流攒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在往他这个方向靠近。

A微微睁大了眼睛。

迎着才刚刚冒出头的一点阳光，一条绚烂的蓝色鱼尾在水面若隐若现，每一片形状漂亮的鳞片上都反射着大海的颜色。

胆小的黑发人鱼停下了，跟A隔开了一段距离，漂亮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A在晃动的木板上跟虞嫊遥遥对视，视线落在他湿漉漉的粉嫩嘴唇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虞嫊旁边还跟着几条人鱼，一个个气势汹汹地看着面前受伤的人类，生怕他吓到虞嫊。

A闭了闭眼，吞咽下喉咙涌出的一阵腥甜，哑着嗓音对虞嫊说：

“……救我。”

A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地求人，可是面对不知底细的人鱼，他还是硬着头皮向虞嫊低头了。

“我可以在回到岸上后将十条人鱼放归大海，”他气息微弱，眼睛却从未离开过虞嫊，试图跟面前这位人鱼的首领做交易，“……十条人鱼……我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其他人鱼们愤怒了，一是因为人类竟然试图用同伴跟他们做交易，二则是因为面前这个该死的人竟然用这种语气冒犯他们的王。

虞嫊游了过来，抿着嘴巴看起来很严肃。

——倒是有几分海洋之王的样子了。

“我怎么相信你呢？”虞嫊问，“十条人鱼……不是小数目的。”

虽然人鱼是重点捕捞对象，可实际能卖到人类手中的屈指可数。

许多人鱼宁愿在运输中自杀也绝不愿落在人类的手中。

A跟虞嫊对视，只是还没看几秒便被其他人鱼粗暴地按下脑袋，被迫做出臣服的姿态。

他顿了顿，只好说，“我是阿克蒙德。”

说着，A抬手露出了手指上戴着的深蓝色宝石。

.

A醒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那只黑发黑眸的人鱼。

人鱼们粗暴地给他喂下了生腮草，带着A来到深海的亚特兰蒂斯，把人关押在单独的牢房里。

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盘问。

人鱼们虽然并不上岸，却也大概了解帝星上人类的情况。

人类是帝国制，皇室的姓氏就是阿克蒙德。

见多识广的老人鱼确定了A手上的深蓝色宝石就是阿克蒙德的标志之一，终于稍稍打消了人鱼们的顾虑。

最起码这个人类跟阿克蒙德有关系。

只是等他们盘问A的全名名字以及身份时，A却闭口不答，只说自己是皇室成员，其他一概不提。

人鱼们无可奈何，只好称呼他为阿克蒙德，也不能真的对他动手，只好把人晾在那里。

“我要见黑发人鱼。”

每次人鱼来送饭的时候，阿克蒙德都会提出相同的要求。

他要见虞嫊。

人鱼对阿克蒙德仍有提防，“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你的身份，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