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家给沈若家下聘礼的事儿叫村里人津津乐道许多天。
已经是深秋, 半晌午的时候太阳只愿意露出了一小点儿,风还有些大。农家人一瞧这天色便知道秋雨马上要来了,最晚不过明日, 所以这个时候沈家村里的婶子和哥儿们都结伴捧着木盆子和棒槌衣裳往溪边去,准备将家里还没洗完的那几件衣裳或是被褥的都趁着今儿洗了。
午后会出一段时间的太阳,正好就能晒干。
一个婶子洗刷着衣裳还不住地对周围人感叹着说:“没谁家的哥儿能得十八抬聘礼的,若哥儿真是好福气啊。也不知道等我家的哥儿要出嫁之前能得多少。”
“那是若哥儿自个儿出息啊,你家哥儿要是有他那么厉害, 那肯定也能。”
“那肯定不成啊,若哥儿是独一份, 我家哥儿脑子笨, 唉还是不想了。以往我还总觉着生个哥儿没用,你说这力气又没男人大,还比女子难生养, 确实不太讨喜。”那婶子连连摆手, 哪儿能比得上若哥儿呢,况且自家哥儿额上的孕痣都没人家若哥儿颜色深。
“我现在啊瞧着都好, 哥儿也好,姑娘也好。我家儿媳就是个哥儿,我以前还嫌他, 嫁给我儿子一年半载也没揣上崽, 但是后来他瞧见若哥儿做生意, 也想学,前几日还在晒谷场上摆摊卖藤编篮子呢!”
周围人都被她的话吸引过去了, 能自个儿做起生意的在她们看来都很厉害。那日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樟树底下有人摆摊子, 对那卖藤编篮子的有些印象。
“那篮子我瞧见过了, 手艺是真挺不错。”有人夸道。
村里人自然不会去买, 手里有些钱了也都爱攒着,家家户户都有竹篮子,或者布袋子,若哥儿教过的那些包她们会做的也会做一个出来自家背着,所以对藤编篮子的需求并不高,哪怕再便宜他们也不会去买。
但是那藤编篮子卖出去不少,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那婶子眉飞色舞道:“那是,也多亏了若哥儿给他支招,后来又有岑姐帮衬着,倒是卖出去不少呢。”
“若哥儿可真好,岑婶子先前卖饭食也卖得好,瞧的我也心动了,也想着去卖点啥。”有媳妇听着了笑着说道。
人人都想赚钱,永远也不会嫌弃钱多的,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之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这时候就需要创新了,卖饭食的人那日就有好几个,如果自己再去卖饭食那就不出挑,很难赚到钱。卖藤编篮子,自己又没有那个手艺,所以要想卖什么东西还是挺难的。
在溪边洗衣裳的人许多,春桃也被自家婆母赶来了,听着她们互相交谈,她心里堵着气。
闻言忍不住小声同边上人叽叽歪歪:“……那藤编篮子做得差劲儿的很,我家的炒菜往里头放了就断了,盘子摔了一地都碎了!就这东西还敢卖三文钱,也就是我家不稀的找上门去叫他们赔钱,估计其他人也是,不稀得找上门,要不然啊那些买了她家篮子的恐怕都要追回来了。”
边上人莫名其妙听她倾诉了一句,愣了愣,接口道:“你说她家哥儿做的藤编篮子?”
“对啊,也就她家有。”春桃说完愤愤地捶打了下衣裳。
边上人道:“可你也没花钱买他家的篮子啊。”
春桃被噎了下,瞪大了眼睛道:“我只不过说他家的篮子不好,这可是事实,害的我家盘子都碎了。那哥儿肯定是故意把坏的给我了!”
她声音一时间有些大了,叫周围人都看了过来,那婶子也听着了。
“他编的篮子我自家都在用,装些轻便的东西自然是怎么都不会坏的。”那婶子自己可以说些家里人哪里不好的话,但听不得别人说,什么叫故意把坏的给她,给她的时候明明就是好好的,肯定是她自个儿弄坏的,倒是怪到她家的儿媳身上来了!
“屁!我就装了那么几盘子炒菜就坏了,害的我家那么多碟子都摔碎了还没叫你们赔钱呢!”春桃一口怨气憋了好些天,之前被婆母追着打骂,丢了好大的脸面,要是她自个儿肯定早就找上门去讨要赔偿了,但她婆母就是个窝里横的,要出面去讨债是一点儿也不敢去!
但是今儿既然撞上了,春桃憋着的火便一齐上来了。
“嘿,还要我家给你赔钱?”那婶子都被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贪心鬼!我家儿媳好心送你一个篮子没收你钱就算了,自家东西掉了破了还要找我家赔钱?这叫什么道理?”
那婶子也不是个吃素的,年轻时候也是村里头泼辣的媳妇,年纪大点了稍微温和些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
“我贪心?哈哈说得好像你家的篮子多值钱似的,不就是点破藤条么?!我说你家的篮子不好也没说错啊!就是差劲!还卖三文钱一个,我呸!白送我都嫌次!”春桃火气攒上来口不择言骂道,这几日都快憋疯了,那日的窘迫还历历在目,叫她掐地掌心都红。
那婶子棒槌一扔便要跟她理论:“那你别要啊!要了用了还要怪到我家头上可真有你的,又想要占便宜还想要顶好的。你咋不去买镇上的食盒呢?”
边上人一言一语地说开了:“我都瞧见了,那日分明是你同你婆母起争执两人抢着藤编篮子才给扯坏了的。要是你们不大力扯哪儿能坏啊!”
春桃没想到溪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帮自己说话的,顿时恼怒吼道:“要不是她家篮子差,哪里至于轻轻一扯就坏?!谁家的篮子会像这样,难不成你们家的也能一扯就坏了?”
被她的怒意扫到的婶子媳妇们都不乐意了,说道:“咱们家里的事竹子编的篮子那肯定比藤编的要牢固,你要用藤编的本来就只能装些轻便东西,非要装那么重还去扯,坏了能怨谁?”
“就是说嘛,而且人家白送你一个篮子,竟然还被你这样诋毁,说人家做的篮子不好,那换了谁都要生气的。”
春桃气了个倒仰,一把火没烧出去倒是引火烧身了,她将洗好的东西装了就要走:“同你们说不清!”
周围人顿时一片嘘声,她气冲冲地跑了,那婶子狠狠啐了一口,心觉扫兴得很,这家人也真是没品。
“要不是气不过,咱都不用和她说这么多话。”有婶子说道。
自从知道周兰同她们家起了冲突之后,村里人便对这家人避而远之,大家要去若哥儿家的时候都从另一边翠山家门前去,都不路过这家门口。毕竟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或多或少有一个和两个人在布艺作坊或是做折叠小马扎的地方做活儿的。
周兰的脾性大家也了解,是不会随便说人是非的,刘红丽一家人这事儿也不是周兰说出来叫大家知道的,只是恰好那一日有人撞见了,周兰上门去邀请刘红丽帮忙给布艺作坊做活儿,结果被拒绝不说还像是被她们给赶出来一样。
起了老大的冲突,叫村里听到这传闻的时候第一反应其实都是不信,布艺作坊现在村里哪个人不是挤破了头想进去啊?更别提叫周兰这个管事来邀请了,结果刘红丽竟然给拒绝了?!
她莫不是被驴给踢了脑子吧?
村里没有秘密,很快大家便知道她家先前还传过周兰的小话,口口声声说人家是抱沈若大腿才得的管事,还扒拉了花婶子一同进去,还说花婶子刺绣手艺烂什么的。
但是人家花婶子现在可是帮着若哥儿做新物件儿,连针线都不用了,再瞧瞧她们家,现在啊是真的冷清咯。
以往村里有些婶子还走家串户闲唠嗑的,现在都不乐意往刘红丽家去。村里那些碎嘴子也爱说人闲话,但都是些不疼不痒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家也就听一个乐呵,但是刘红丽家的不是,那听着酸气都要冒出头顶去了。
这大家就不爱跟她家打交道了。
要说想去打交道的自然是沈大山家,但是总去也不太好,脸皮薄些的偶尔会上门去送点自家做的东西,脸皮厚一点的也不敢隔三差五就去,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挺想去攀交情的,但又怕叫村里人说他们太巴结。
有些人都开始后悔起来为啥以前沈大山家那么穷苦的时候自家能帮衬的时候没有帮衬一把,那时候沈大山要起这三间泥瓦房的时候也有找自家借过银钱,因为那时候他们同沈牛山他们分家之后是真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