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帝望着裴怀恩, 只觉眼前这个人穿的绯袍是由血浇成,衬得其肤如冷玉,气质凉的犹如三尺寒冰加身, 眉眼却又偏偏绮丽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 令人见之生欲, 也生怯。
承乾帝又转过头去看李熙, 眼里复杂。
事已至此, 淮王性情软弱, 血脉尴尬, 断断挑不起一国之重担。
晋王才离京没多久,身上旧案未销, 新功也未建。
齐王因宁贵妃之死万念俱灰,每日只知沉迷丹道。
寿王纨绔,安王又……又早早就从了商, 早早就养成那样一副重利市侩的性子,且对顺妃言听计从, 没半点主张。
或许、或许裴怀恩说得对,眼下除了老六, 他竟已没有别的儿子可用了。
承乾帝想到这里,心中忽有无限悲凉升起。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抬手招呼李熙上前来, 想要仔细看清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李熙便上前来,几步踏上台阶。
也不知是否错觉,承乾帝看到李熙每往前走一步,眼里的光亮就多一点, 身上怯懦也褪去一点。
直到李熙真走来他身前,与他距离不过五步。他想伸手摸摸李熙的头, 却被李熙不着痕迹地躲过去。
下一刻,承乾帝怔怔垂眼,看见李熙在他面前利落跪倒,面容俊美清晰,带着一点少年人才有的意气风发,终于没再像从前那样模糊成一团了。
“父皇。”李熙拜在承乾帝面前,叩首说,“父皇圣明,儿臣幸不辱命,已将顺妃指使刺客暗害朝廷命官那案子审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一应案宗及处置意见也已呈上,只是因为在审理的过程中,不慎牵连到了一些旧案,例如前阵子晋王遇刺,还有二十年前礼部的贪污案等等,儿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故而特将它们也一并呈上,以便父皇定夺。”
承乾帝抓紧了座椅扶手上的龙头,正欲再开口,却见底下以杨思贤为首的文官已纷纷跪倒。
“皇上圣明!”杨思贤胡须花白,膝行向前道,“老臣斗胆,六殿下所言那些旧案,尤其是二十年前礼部那一桩,老臣也都一一看过,老臣、老臣以为那是桩千古奇冤!要是不慎遇着了昏庸的君王,那些枉死的忠良臣子,恐怕就再无昭雪之日了!”
话音刚落,李熙已直起身,言辞恳切地接着对承乾帝说:
“可是万幸,万幸父皇是仁慈贤明的君王,就算一时受了蒙蔽,也断断不会放任那些陷害忠良的奸邪逍遥法外。”
李熙说到此处,叩首再拜,却是倏地话锋一转。
“父皇。”李熙说,“实不相瞒,儿臣在下决心彻查这案子时,曾有许多人对儿臣说,他们说此案是父皇钦定,是杀是赏,原本就是父皇您的意思,他们还说儿臣若贸然上奏,便等于是驳了您的脸面……”
“……可儿臣不信!”
言罢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向承乾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