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虞深猩红疯狂的双眼那一刻, 虞浅突然觉得很难过。
这种难过非常纯粹,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情绪,他眨了眨眼, 没有反抗虞深的暴行, 他只是在被哥哥掐住脖领, 逼要那一根烟卷的刹那,听见恍若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就像个小心翼翼捧着心愿、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在自己的能力内一点一点的努力, 一点一点的期望着明天会更好,偶尔尝到一颗糖, 就天真幼稚的以为尝到了生活的甜头, 离着梦想又进了一步,殊不知到头来,那个梦被一巴掌扇碎, 才醒悟过来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跟六年前没有差别, 他和虞深的生活还是这样腐烂而破败, 自以为想要挣脱奔跑,结果回头时发现一条腿早就陷在泥里,拔不出来。
一样的下贱, 一样的卑微, 一样的烂透了。
可能看见他的目光在一瞬间黯淡失色, 整个人浑身的勇气都被抽干, 只剩下一副疲倦的躯壳,寡淡破碎地任由虞深扯着领子和头发,虞深终于在疯狂之中找回一丝丝的人性, 松开了手。
“阿浅...好阿浅...听话点。”虞深眼角突兀地流下一滴泪,捧着虞浅的手哀求, “哥哥太难受了...哥哥不碰那东西会死的,像是有蚂蚁在爬,阿浅,好阿浅,最后一根,真的是最后一根,哥保证,哥答应你......”
虞浅有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听清了也反应不过来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腰被床沿硌得有些疼,而昨天晚上,也就十几个小时之前,颜航还在这张床上搂着他,跟他说着给虞深找工作、给家里装修的这些大好事儿,而虞浅还躺在他怀里,畅想着跟他爱的所有人一起奔向美好的明天。
幸福来了又走,快得像是台东短暂的晴天,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他的生活原来一直都在漫长的雨季,潮湿黏腻,惹人心烦,却总也迈不过去。
虞浅看着虞深的双眼,慢慢拧起眉头,后槽牙被他咬得咯吱作响,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虞深感受到夹杂着恐惧和愤怒的恨意。
恨铁不成钢。
“你说啊!”他反手扯过虞深的领子,一回身将虞深狠狠从身上甩下来,拎着他的领口,将人使劲砸在床板上。
床板咚得一声,脑袋嗡嗡得响。
“为什么非得要那一根烟,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街上的普通烟不能抽,你说啊!”虞浅长发披散,看起来好像是疯了。
又来了,他所有的歇斯底里,所有无法控制情绪到崩溃的每一次,都是因为虞深。
虞深没有任何反抗他的余地,仰面躺在床上双手颤抖,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就念叨着一句话。
“阿浅,给我烟,给我烟......”
得不到回应本身就是一种回应,虞浅拉在虞深领口的指尖慢慢松开,他的记性忽地变得有些好,好到清晰的想起昨天虞深递给他那根烟时的每一幕。
他清楚记得虞深是如何不经意之间递给他一颗烟,是如何费尽心思想给他点燃,他记得打火机橙黄的火苗离那塞了脏东西的烟卷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而他也就差那一念之间,就要被自己视作唯一亲人的哥哥,亲手,用加了成瘾物质的东西拖下水。
一切像是六年前的重演,六年前的老耗用了什么样的下作手段毁了虞深的一生,六年后的虞深就用同样的下作手段,想要毁了虞浅的人生。
如果不是颜航每天都盯着他戒烟,如果不是巧合之下偏差的一个念头,现在的虞浅应该会像虞深一样,烟不离手,抽不到就浑身难受,最后沦为傀儡的活着。
“为什么,哥。”虞浅目光发直,清瘦的肩胛骨止不住地抖,像是蝴蝶羽化最后一刻却被迫折断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