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航只打量了虞深那么一眼, 便侧过脸观察虞浅的反应。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虞浅。
虞浅现在的样子很稀奇,至少, 是跟他们俩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 颜航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的神色。
那向来迷茫而漂亮的双眸凝着一层浅浅的水雾, 在春光明媚之中微微闪烁,虞浅淡淡垂着眉尾,忧愁又欣慰地望着阔别已久的哥哥——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颜航被此时此刻虞浅的样子分了心神, 闪了眼睛,心尖蒙上一层说不出的感情, 这份感情无从发泄, 最后慢慢向手臂汇聚,落在虞浅与他皮肤相接的那一处。
“哥。”虞浅哑了嗓子,第二声才叫出来。
“哎!”虞深狠狠叹一口气, 朝他张开手臂。
颜航身子一晃, 虞浅推开刚才还紧握他的手臂, 朝虞深那侧跑去,长发随风飘起,蹭过颜航的肩膀。
颜航同志默默收回手臂。
兄弟俩拥抱在一处, 虞浅比虞深高出不少, 却像个孩童一般将脸埋在虞深的颈窝里, 虞浅很瘦, 抬起胳膊用力拥抱时,两侧的肩胛骨突出衣裳,很是明显。
虞浅长久不言, 背对着颜航,扑在他哥怀里, 颜航于是只能看见他那一头乌青细软的长发,和因为低头露出一截的雪白脖子。
虞深脸色因激动而红润,抬起他的手掌在虞浅的后脑勺上抚摸而过,另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着道:“没事了阿浅,没事了,哥回来了。”
“嗯。”虞浅鼻音很重,应当是哭了。
颜航没见过这样的虞浅,但也不得不为这样的场景而动容。
虽然他总是嫌弃虞浅懒懒散散,生活自理能力为零,脑子不好使等等等等,但是他一直承认,虞浅从来都是个足够坚强的人,出身在九堡铺,能打工自学厨艺,能用一个笔和纸抗衡失忆症,能独自一人把生活过得蒸蒸日上,甚至能开一家披萨店。
他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虞浅,好像虞深回来了,他一下子便丢去所有甲胄,缩在哥哥怀里,做个羽翼未丰的年轻人。
颜航耐心地等着,直到虞浅和虞深分开拥抱,虞深探寻的目光看向车边的他,才主动开口道:“你好,颜航。”
“你好。”虞深朝他憨厚笑了笑,不确定地看向虞浅。
“朋友。”虞浅不着痕迹抹了抹眼角,那里还泛着红,“至少目前还是。”
“嗯?”虞深显然没听懂言外之意。
“上车吧,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颜航怕虞浅在这当场讲出他们俩那莫名其妙说朋友不算朋友,说恋爱不算恋人的关系,赶紧招呼所有人上车。
虞深没再追问,揽着虞浅的肩膀,拉开屎黄色小金杯的推拉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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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还是刘成那辆么?”虞深上车时说,“我六年前就坐过这车。”
“他有那闲钱换车吗,只要还剩四个轱辘,就能凑活开,要是剩下俩轱辘还得当自行车骑。”虞浅损了两句,这回没坐副驾驶,跟着虞深钻进小金杯的车厢里。
颜航明白他俩想说说话,也无所谓,发动汽车踩油门,城西监狱的高墙在后视镜中急速倒退,渐渐隐没在天际,消失不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上,虞深和虞浅兄弟俩说着话,各自聊聊这些年分隔的生活。
“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颜航听见虞深问。
“凑活过呗,没把自己养死。”虞浅云淡风轻笑了笑,“你刚被抓起来那段日子是大丽姐管我的饭,好在没让我饿死,后来我心情好一点,也接受你不在家了,就跑出去打工,早餐铺子,单位食堂什么的,都干过,慢慢攒钱。”
“好多都忘了,别问了,最难的日子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好了。”虞浅补了一句,嘴角带笑。
“都怪哥,当初不该...唉!”
颜航开车时正好能从后视镜看到坐在后排的虞深,他看见虞深那光秃秃的头顶,此时正低低垂着,满是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