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尽抬眸看着被锁链拴在山壁旁的萧澜启,看他不断抵御着试图撕咬他的厉鬼,看着他面对四周环伺的敌人不敢有一丝松懈。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某天晚上,萧澜启坐在椅子上浅眠被他惊醒时,眼里本能地露出的那些攻击性与凶光。
当时他说自己曾经遇见过不好的事,留下了阴影,所以不能像这样坐在椅子上睡觉,就是因为这个吗?
林尽不知道他被人像畜生似的锁在这里折磨了多久。
鬼哭崖底好黑,好深,周边的哀嚎很刺耳,萧澜启被锁在那里,天天对着一群觊觎他血肉的妖魂厉鬼,这样的折磨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在回忆中,林尽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但他能感觉到,这肯定是一段很漫长很绝望的时间。
更绝望的是,林尽知道这段故事原本的结局。
他隐约猜到了萧澜启的身份。
在书中所写的故事里,男主中后期被奸人所害,不慎落入了鬼哭崖。
他伤得很重,醒转后,他在鬼哭崖底找寻脱困的办法,偶然间发现了一只被锁在这里的魔物。
书中对那魔物并没有过多描写,只着重写了男主屠魔的过程,还有他屠魔后得到的凶兽梼杌之力,以及能燃尽世间一切的崩云碧火。
萧澜启。
阿启。
在爱和期待中降生的天魔,被寄予厚望的开创者,在书中只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魔物。
他一身天赋血脉给别人做了嫁衣,他只是男主踩在脚底的垫脚石。
没人知道他的过往,他的挣扎,他身上被赋予的期许。
一切都像个笑话。
“哎呀,真是个纠结的小天魔。”
蓬莱老祖双手抱臂站在林尽身边,摇头叹道。
“你说说,怎么就没人能好好教教他呢?若他是个纯粹的天魔,或者纯粹的人类,都不至于落入如今的地步吧?”
林尽没有应声。
他心情实在复杂。
萧澜启从小活在母亲的保护下,就像萧澜承说的,某种意义上,他是一朵生长在温室里的花。
萧澜玥怕他跟自己的同类学习,怕他变成所谓“正统天魔”,所以一直刻意不让他与其他魔族过多接触。他所知的一切都要靠外人的转述,可描述总会带着主观意识,每个人灌输给他的观念都不一样,他分不清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小花在多方压力下挣扎着成长,最终长成了如今这副拧巴弯曲的模样。
林尽突然就理解萧澜启对待别人时那些恶劣又别扭的态度了。
想对他好为他考虑是心里那些属于人类的温柔在作祟,可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做这些,只能用凶巴巴的表情和冷冰冰的语气来掩饰,假装自己还是一只冷漠的天魔。
这是他在成长时学会的处事方式,经年累月,早已成了习惯。
好拧巴,像根麻花。
林尽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着萧澜启这副模样,有些难过,又有些怜惜。
而鬼哭崖底,萧澜启还在扯着锁链抵抗那些厉鬼与妖魂,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萧澜启突然吐出口血,那之后,他任身边厉鬼在自己身上撕咬,自己不做任何反抗,只像是疯了一般疯狂扯着身上的锁链。
“坏了!小天魔心性不够坚定,他心神乱了!”
“……啊?”
林尽人傻了,他听老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花了很久才理解蓬莱老祖的意思:
“什么叫心神乱了?您是说,如今鬼哭崖底这位不是故事里的影子,而是他本人在重新经历往事?”
“是啊,观前尘嘛,我们是在戏台子底下看戏,对他来说就是洗去记忆重新回忆一遍自己经历过的执念与惨痛,但可能是这段记忆对于他来说太残忍太难熬了,他扛不住了!”
蓬莱老祖在原地急得转圈圈,林尽看着他的模样,也跟着着急:
“那您救救他啊!这是您的试炼,您应该有能力介入吧?”
“有是有,但我只能介入人类的灵识,可天魔没有灵识,他们连心脏的位置都跟人类不一样!这要我怎么介入?!”
“啊?!您没给自己留后路就把他哄来试炼?!”林尽不可置信。
“是啊!谁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神魂虚影能冒汗,那蓬莱老祖此刻一定飞流直下三千尺。
这位老前辈,是真的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