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雨滴落在眼睛里,安室透才意识到让自己冷静的源头。
下雨了。
东京向来秋冬多雨,今年也没能复起八月份的阳光灿烂,只是十月刚起了个头,寒意便迫不及待地为降雨打头战,到晚上七点十五,东京已经是雨水的天下了。
里间人治出门前听过天气预报,让凡骨带了雨伞,现在正好。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伞面跟屋檐上。
里间人治除了鞋底滴水不沾,凡骨四分之三在雨里,没有全湿都靠他自己。
安室透则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被打湿,他原本就被血液浸湿过一遍,皮肤过度失温,如今冰冷的雨与湿冷的雨水混在一起,体感上毫无区别……嘛,这也是他到现在才发现下雨的原因。
——耳朵不知何时开始,连耳边的雨声都听不见了……
“临终慰问吗,”安室透从记忆里翻出能跟眼前这人扯得上边的部分,顿时了然,“跟快死的人保持那么长距离的临终慰问,可真不象话。”
站在身上快被淋湿的凡骨身后,里间人治毫不心虚:“没办法,毕竟我面前的客户是组织里最可怕排行榜前三名的苏格兰,就算你不满,但要我像电视那样走过去亲切地握着你的手,跟把自己脑袋送到垂危老虎的舌头上有什么区别吗?”
说着,里间人治还把凡骨往前面怼了怼,好让自己躲得更严实:“如何,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过来给你提供特殊服务,哪怕稍微一点也好,有被感动到吗?”
“……我记得,”安室透眼前的景物已经打上模糊锯齿,“当时合约里你就这一项要了我三千万,现在就是让那三千万实现的时候,解答我的疑问吧,里间人治。”
“你的话,一定知道那个答案,而且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死人复活,你也无需担心秘密泄露,最重要的是……这个问题,只有你知道答案。”
里间人治在凡骨身后露出脑袋:“不行呢,对着快死的人喋喋不休,是可怜反派才会做的蠢事,我没有解答你的义务,苏格兰。”
那你来干嘛的!——by 凡骨
“为了防止你跟西斯特姆一样产生不必要的怀疑,我就解释一下,”里间人治把凡骨往安室透面前怼了怼,既拉进了距离又不让自己陷入危险,“波本给你报了死讯,琴酒负责验证,而有诺亚方舟替你造假,琴酒一定不会发现就确认你身亡,等他报上去,我就能拿你的尸体去证明琴酒失责,这样一来,我一定能顺理成章地取代琴酒……”
至于吗,一个代号你至于吗?——by 凡骨
“你到底是什么人,”安室透根本没听里间人治的话,他直接把问题抛出来,“我在数据库里看到那份文件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才会看到有人制作了那么离谱的计划……”
“我也是有苦衷的嘛,安室先生,”里间人治打断他,“就这样跟见证你人生终点的人维持着能平等对话的友好关系走向结局不行吗?追根究底不会有好事的哦,这可是我货真价实的忠告,建议你听进去比较好。”
“卖国贼的建议,我不听。”
就如凡骨在最初说的那样,安室透坚持住了自己底线,到最后也要贯彻他的正义与立场。
“你到底是什么人?”安室透将视线焦距定格在里间人治的脸上,“变动国家的统治阶层,又是为了什么?日本这个国家消亡,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不是日本人吗?”
“……唉,可以的话,真希望你能少说一点涉及政治方面的台词,”里间人治叹气,“我也是真搞不懂,现在的你追根究底是为了什么,日本上层大规模换血不好吗,国民幸福度上升了多少你自己不也看到了吗,为什么非得对我这么过分,顺便一提,母亲国籍我不清楚,但提供精子的父亲是日本人哦。”
虽然是体外培育,源头还从尸体上提取出来的……
“问题就是这个啊,”安室透惨然一笑,“为什么那些更换的新晋成员,都不是日本人?”
明明是在下雨,安室透眼中的愤怒却像是要在雨中点火:“你把日本卖出去了吗?里间人治!”
凡骨:“?”
国籍?什么国籍?怎么突然扯到国籍了?
见凡骨面无表情,里间人治就知道他如果再不给出理由,今天他非得当落汤鸡不可了。
“好吧好吧,就当是临终特别服务,谁让我心地善良,对人又大方,就算你背叛了我,临终也会让你好好闭上眼睛的,”给自己上了一层虚伪假面,里间人治才不情不愿道,“不过追根溯源太长太远,对你也没有意义,简而言之,我需要钱。”
“看起来这个答案不能满足你,”里间人治见凡骨要把雨伞挪开,只好进一步解释,“这么说吧,我的出生非常糟糕,处境也很难堪,人权无法在我身上体现,过去与现在都是一潭臭不可闻的死水沟,偶尔还会变成沼泽让我窒息一下,自由更是在梦里都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