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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朔…… 或者说是失忆的简一苏,他从叶郁冬的住所出来,仿佛他刚刚待过的地方不是现世,而是一个令人浑浑噩噩的混沌空间。坐在驾驶座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开动车子。
手机铃响,来电人的联系人备注是 “小白鼠”。简朔收拾好心情,轻轻划开,先唤了一声:“喂,枝枝,怎么了。”
“是我啊,小简总。” 闻钱的声音。
“……” 简朔警觉地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淮栖呢。”
闻钱将另一边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简朔,并道:“淮栖现在正在医院手术,你一定注意安全,目前最好先别回来了。”
真相的信息量巨大、混乱,像一头歇斯底里的饕餮,把简朔吞没进一片空白之中,他眉间的褶皱没有舒缓过,仿佛听筒对面吐出的字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他抵着眉心说:“你等一会儿,我不理解。”
“怎么了。”
“简一苏…… 他到底有没有……。”
“简一苏,你有很严重的人格分裂。” 闻钱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和他摆明道,“因为第二条命的缘故,你从复活开始就是一个可以灵魂出窍的通阴阳者。两个人格同时或交替地控制着你的意识,而因为通阴阳症让你拥有魂魄和人身两种状态,所以给我们甚至是给你自己都造成了一人一鬼的假象。”
“可我见过简……”
闻钱的声音补上了他戛然而止的空缺,他说:“你真的见过吗。”
沉默。
“没有,你所谓的相见都是你脑海里的臆想。陈名潜尚可以在附身他的凶灵面前保持独立清醒,但你不能。因为‘对方’就是你自己,简一苏。”
“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简朔还是冷静的,他想起了自己曾给淮栖讲过的科幻故事,他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也会落入了这个怪诞的逻辑囚笼里,被自我怀疑的泥淖牵制住了脚步。他自嘲地一笑,说:“你觉得,被移植了不同记忆的‘同一个人’,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
“你理解错了。你和你的魂魄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会储存在大脑里,记忆并没有产生差异,它们只是以不同的程度尘封起来了。” 闻钱说,“它们有的可以回想起来,有的则彻底的丢失了。”
“那又有什么区别?”
“照你这么说,淮栖难道也不是曾经的淮栖了吗?他也是和你一样的。” 闻钱反驳道,“你忘记了?他在不久前,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小孩,他在努力地寻找回忆,被我们一点一点的引导着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闻钱道,“他现在不怕鬼了,他这次还帮了我…… 对了,你来看望的时候记得夸一下他。”
闻钱口中的 “我们”,音节清脆,如杂声中的轻铃,让他沉闷的空白中出现了一个鲜活的画面,恍然间吞没了他的整个视线。
……
“你是道士。”
是一个夜晚,靳氏药业的总部大厦,闻钱第一次从靳川那里得到了进入高层的权限,他去办公室给这位事多的总裁拿落下的文件。出于复杂的心理,他朝靳川暗下去的电脑屏幕瞥了一眼。他还没把流露出来的神色藏好,就听到身边传来了清晰的少年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吓了一跳。
他猛然转头,看见半空中悬着一个半透明的 “鬼魂”,他的身躯融化了灯光,让白炽变得柔和细腻。出于职业习惯,闻钱转瞬就冷静了下来,他道:“我是。”
“道士接鬼魂委托吗。”
闻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漂亮的灵魂,总觉得这面孔从哪里见过,熟练道:“一般接人的,鬼魂的委托也找不上我,有精力就做。” 他务实地一摊手:“毕竟又没啥回报,是吧。”
“但你好像做过很多没回报的事。” 少年鬼魂的声音冷静好听,“闻道长,你来调查靳氏,不也是一个因实验死去的小孩鬼魂的委托吗。”
少年鬼魂的灵活与聪颖让闻钱心底惊起一圈小波澜,但没有映射到面目上,他的手指揉搓了一下口袋里的符咒,说道:“你一直在跟踪观察我?”
“是的,” 少年飘落在地,像一只灯下的精灵,衬衫的袖口和衣摆在无风而动,说,“因为我想找一个道士,让他帮忙,在我不能出现的时候保护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在遥城大学上学,名字叫淮栖,以你的能力,你应该能查到。”
提到遥大,闻钱终于想了起来对少年的熟悉感来自何处,他 “哦” 了一声,指着少年鬼魂道:“简朔吧?你是遥大的那个简朔?”
少年眨了下睫毛,没有回答。
“抱歉我最近不看社会新闻,问一个冒犯的问题,” 闻钱寻思着这样的年轻人物去世,风声应该会很大,他皱眉道,“简朔怎么死了。”
少年说:“严格来说,我叫简一苏。”
“简一苏?” 闻钱更困惑了,他歪头问道,“那你和简朔有什么关系吗。”
简一苏没法跟他解释这个自己也搞不明白的问题,捋起来只会让情况更乱,他只好笑道:“闻道长,这些闲事希望你不要多管。”
闻钱说:“说真的,对我来说,去帮你保护那个叫淮栖的陌生人,也叫管闲事。”
简一苏双手插在口袋里,说:“我会支付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