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栖第三次打开手机通讯录,在一拖就到底的联系人列表里,用拇指不停地上下滑动了很久。如果显示屏会说话,估计被搓得该骂他了。
警察也是第三次探过头来,斥道:“不要玩手机。”
淮栖张了张嘴,半天才出声道:“我想给…… 家里人打电话。”
“你第一次玩手机的时候也是这个理由。”
淮栖看着警官向他伸出的手掌,把自己的手心盯出许多汗水来。他被没收的东西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个动作,条件反射地开始臆想讨要时的尴尬了。
他一咬牙,终于摁下了一个联系人,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小心翼翼地瞄了警察一眼。
警察无可奈何长呼一口气,严肃地盘起手臂,看着这个年轻的嫌疑人。
对面接通的很快,清亮的男声先一步道:“小淮?怎么了。”
淮栖鼓起勇气说:“陈警…… 陈哥,你能不能来接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习以为常地问道:“你又到局里了?”
淮栖挤出一句,“…… 对不起。”
“没事,你嫂子一会儿带我过去。” 陈盼安问了一句,“是因为死去的那个学生吗。”
“嗯。”
说来话长。
…… 事情始于几天前的晚上,淮栖接到一哥们的电话。
昨晚刚看见来电信息,淮栖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个月的工钱,要是再借就只能往自己饭钱里挤了。
来电这哥们姓丁名龄,以淮栖 “最好的兄弟” 为名号心安理得地把淮栖当成提款机,七天一小借一月一大借,目前还的数才够欠款的零头。
可上帝创作淮栖时似乎没给他安 “拒绝” 的程序,要他主动拒绝别人容易造成自身大脑发热,话说不清楚,事后胡思乱想等多种症状。
说简单点,淮栖的社会型号是讨好型人格外加严重社恐,明显到几乎像在脑门上贴了张提示条。
他的这位好朋友一眼就瞥到这一点,所以这寄生虫当得比啃老还舒适又自在。
淮栖不想接,但碍不住他一遍遍地打。他发愁地接起来,果不其然没坚持几分钟就被对面的花言巧语从嘴里撬出声同意来。
得逞的丁龄正嘿嘿地打趣时,淮栖听到对方的舍友埋怨了一句:“怎么还没打完。”
淮栖只好捂着话筒,小声说:“我先挂了,再聊你舍友要烦了。”
丁龄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在外面睡的,哪来的舍友。”
淮栖皱眉道:“可刚才你那边有人说话,一个男人。”
“……”
“你别吓我啊,这屋里就我一人。”
丁龄大概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然后自个儿恍然大悟地笑起来:“哦…… 嘿,你学会开我玩笑了小淮。”
自习室风扇转响的声音就像是两块老旧的骨头拖沓地摩擦着,混着不详感的凉风慢慢爬上淮栖的后背。
又是那见鬼的预知。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的好兄弟就上了社会新闻。
死了。
淮栖进不去现场,却在事发公寓对面的楼上,透过玻璃,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狰狞扭曲的丁龄站在楼梯上,微笑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鬼魂穿过忙碌的警察,远远地朝淮栖飘了过来,笑声跟昨晚一模一样,阴沉道:“你得替我报仇,小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