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林淮溪拉开帐篷的拉链,放轻动作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外面极其安静,静得林淮溪能听到飞蛾扑火时发出的声响。

他怕打扰到其他人,没有贸然往前走,踮起脚尖,在一朵朵蘑菇状的帐篷里寻找他的那一个。

他的帐篷是祁妄帮忙买的,祁妄竟然挑了一个小兔样式的,林淮溪当初觉得这不符合他的猛男形象,还差点跟祁妄闹了别扭。

如今倒是发现好处了,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后,一眼就注意到了十分明显的两只兔子耳朵。

林淮溪眼前一亮,立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帐篷之间狭小的空间中穿行。

白天天气很好,现在却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草叶上也挂满了水珠,林淮溪裸露在外的皮肤变得湿漉漉的,被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候,温暖干燥的帐篷十分让人怀念,但林淮溪没有半点迟疑,坚定地朝前走去,停在了小兔帐篷前。

帐篷是从里拉上的,林淮溪不能像渣攻直接闯入,贸然出声会惊到祁妄,他蹲在门口思考了几秒,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线,足够清醒,只带着一丝未睡醒的困倦,在夜里默默流淌,如大提琴音般磁性:“溪溪,是你吗?”

林淮溪听到自己的名字,猝然瞪大了双眼,压低声音道,“我吵醒你了?”

几秒钟后,帐篷被拉开了一条缝,林淮溪毫不见外地往里钻,眼睛也适应了帐篷里的黑暗。

他看到祁妄躺在温暖的睡袋里,微微坐起身,一只手臂撑着地面,另一只手伸前想帮他拉开拉链。

林淮溪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抓着祁妄的手腕,把他摁在了床上:“没事儿,你睡吧,我自己来。”

祁妄根本睡不着了,眼里的那点迷茫和困倦慢慢褪去,半躺在床上看着林淮溪,“你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

林淮溪动作一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做噩梦睡不着,看错时间了,以为你这个点还没睡呢。”

“害怕了?”祁妄的语气很轻也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林淮溪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有点。”

“那你就在这睡吧。”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经常同床共枕,这对他们只是件平常事。

林淮溪一听这话,头顶的呆毛竖了起来,也忘了演戏,满脸喜气,动作麻利地往祁妄被窝里钻。

但他刚掀开被子,还没坐下,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裤子湿了半截。

外面的露水很重,他在草丛中穿行,只觉得脚腕湿答答的,像一条滑腻的蛇盘踞着向上,现在才发现从脚踝到小腿中间的布料几乎全湿了。

祁妄有洁癖,林淮溪想都不想,坐在床边往下脱裤子。

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在帐篷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散,床头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打在林淮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种月光般莹白感。

林淮溪背对着他,从祁妄的角度,大腿细腻的皮肤被衣服下摆遮住了,他只能看到斜搭在床尾的一截小巧伶仃的脚踝,小腿慢慢蹭到他的黑色床单上,色彩对比十分强烈,软的像是天边的云朵,更像是小兔蛋糕上的奶油,让他忍不住想要尝一口,是否是甜的。

林淮溪有点冷,主动往祁妄被子里蹭,那抹白色一闪而过,快得像是臆想下的幻觉。

被子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那是被林淮溪膝盖顶出来的,他的视线顺着被子慢慢向上,落在了林淮溪的脸上。

林淮溪裹着被子,只露出白净的脸蛋,笑得眼睛眯起,脸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神中透着依恋,没有半点防备。

“你怎么还不躺下呀?不冷吗?”林淮溪一边催促一边主动帮他往上拉被子。

祁妄身体僵硬,肌肉紧绷,顺着林淮溪的力道躺了下来,睡袋里的空间十分有限,比他们老家的小床还要窄,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肩并着肩,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祁妄对他来说是极特殊的存在,让他自动忽视了社交距离和分寸这两个词,林淮溪没有半点不自然,还当着祁妄的面嗅了嗅被子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往里缩了缩,舒服地叹了口气。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但他总感觉祁妄的被子更软、床更舒服,这就是洁癖的强大功力吗。

林淮溪放松下来有点困了,翻了个身想进入梦乡,但又突然记起了正事。

等等,他来这不是睡觉的,而是防着渣攻,不让他欺负祁妄!

林淮溪又翻了个身,转头看着躺在外侧的祁妄。

他只能看到祁妄身体的轮廓,帐篷口的拉链被挡住了,如果渣攻闯进来,他第一时间无法察觉到,祁妄也更危险。

林淮溪眉头紧皱,犹豫了三秒后往前蹭了蹭,下巴几乎枕在了祁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羽毛般擦过颈侧最薄的皮肤。

祁妄下颌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下,无法再躺着装睡,“怎么了?”

见祁妄还没睡着,林淮溪小声跟他商量,“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我想睡外面。”

他又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但祁妄在这种小事上有求必应,立刻答应了,想要坐起身来。

林淮溪见状把手臂揽在祁妄肩膀上,又把他压了回去。

“你不要起来了,被子里的热气都要散光了。”

祁妄半夜被他折腾了好几次,林淮溪心疼又内疚,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在被子里换位置。”

祁妄没有回应。

林淮溪掖了掖被角,确定被子不会被他掀起来后,这才翻了个身,面朝下在被子里蜷缩成了一团。

他把祁妄身边蹭了蹭,上衣被撩开了一角,腰侧的皮肤正好碰到祁妄的手背,火热的温度蔓延开来,突出的骨节顺着腰窝的弧度,轻轻擦过。

林淮溪并未把这放在心上,伸长一条腿,小心翼翼地往祁妄那边蹭,等脚尖碰触到另一边柔软的床单,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踹到祁妄。

一只脚过去就成功了一半,林淮溪伸出手臂,慢慢地往另一边蹭,身体也跟着移动,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他几乎面对面地趴在了祁妄身上。

林淮溪一开始只在意动作,并未察觉到祁妄的目光,但此时距离太近了,他脑海中的弦被拨动了一下,看了过去。

帐篷里的灯已经关上了,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周遭模糊的轮廓以及帐篷布料透出的淡淡光亮。

祁妄就躺在他身下,五官在夜色中格外深邃,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瞬间,林淮溪觉得祁妄的眼睛是这世上最亮的存在,一片漆黑,他却仿佛能看到眼底似有火光晃动、燃烧。

他没敢仔细去看,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他对祁妄没有半点防备,但人都有感知危险的本能,林淮溪的呼吸变得缓慢,后颈的皮肤绷紧了,在涌动的空气里寸寸战栗。

撑着床的手也软了,林淮溪的身体也跟着向下,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密不透风。

林淮溪察觉到后重新抬起了身体,动作麻利地越过祁妄,躺在他的另一边。

祁妄什么都没说,只是体贴地让开了位置。

林淮溪用手抓着被子一动不动,背对着祁妄,连他都没察觉到这是一个排斥的姿势。

过了足足几分钟,大脑的热度才慢慢降下,理智重新回归。

刚刚那是怎么了?感觉祁妄跟平时很不一样,他是生气了吗?

林淮溪理不清思绪,磨蹭地转过身,欲言又止地看着黑暗中的祁妄。

祁妄在这样的目光中只坚持了三秒就缴械投降,“还不睡吗?”

林淮溪抿了抿唇,“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生气?”祁妄的语气中带着疑惑。

林淮溪把“你刚才特别凶”这句话咽下,觉得刚刚都是他的错觉。

“没事,你赶快睡吧,到明早我们就下山了。”

祁妄轻轻地嗯了一声,呼吸变得轻浅,像是立刻睡着了。

林淮溪怕打扰他,用最慢的速度转过身,裹着被角,双眼放亮,死死地瞪着帐篷入口。

哼,那个不知姓名的炮灰渣攻,小爷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有种你就来!

林淮溪脑补了一番,瞬间痛快了,人也越来越精神,就在这时他的脚踝突然被抓住了。

天气冷了,林淮溪容易手脚发凉,冰冷的脚心贴上了一片温热,像是冰块与火焰交融,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林淮溪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抓着被子,转头惊惧地看着祁妄。

祁妄神情淡然,仿佛只是一件小事,“我帮你暖一暖,你这样会睡不好。”

祁妄明明有洁癖,现在却把林淮溪的两只脚拢在掌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林淮溪小时候会恶作剧似的把脚怼到祁妄身上,祁妄会假装生气,瞪着他,两个小朋友闹在一起,长大之后林淮溪清楚祁妄的洁癖严重,就不会故意这么做了。

林淮溪伸出手,想把自己的脚抢回来,声音急得差点变调:“脏,午睡前洗过脚,但我刚刚是穿鞋走过来的!”

祁妄的洁癖仿佛突然治愈了,也可能他是那个例外,语气淡然道,“没关系,不脏。”

他的脚踝被祁妄抓着,指腹刚好搭在突出的脚踝骨上,林淮溪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他甚至不用眼看,就知道祁妄手指轮廓。

手上的力道很轻,却透着不容挣脱的意味,林淮溪的脚也麻了,大脑像是遭到了病毒入侵,忘记了把脚抽回这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