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乌戎王子

闻言,楚千泽本要伸手去碰茶水的动作悬停住,指尖离杯身还有些距离,他缓慢蜷缩指尖,用指背将面前茶水推离些许,手上雪白的肤色抵着白玉茶具,动作再轻,也难免夺了几分旁人的注意。

“我吓到你了吗?”他收手,温言问向青樱姑娘。

晃动着的光晕染了红纱的霞色,挑染着描了玄衣公子的眉眼,敛眉看来时,透出几分难言的危险韵味。

青樱姑娘心口漏跳一拍,迫人的威慑与极致的美色交织出的悚然,尤为考验她的心性。她控制不住脸部漫上的红晕与微颤的身体,尚有几分理智才没有过分失态的,她借势抚而耳畔发丝,柔声回道:“公子不骂不打,如何能吓到奴家?”

愈是危险,便愈发迷人,她心中蠢蠢欲动,面上红晕却一点点褪去,逐渐开始冷静下来。

眼前两位公子,她看着可是有些馋眼啊。

可惜的是,一个都碰不得。

上次她那么一个大美人有意将人留下来,对方究竟有没有心思她还是能看出来的,想到这,青樱姑娘余光瞥了一眼一旁含笑旁观的谢辰。

就是这位,当时看着随意一哄就能将对方带到床上,结果几番来往之后却是半分把柄都拿捏不到,如今看来也是馋不到的人物。

青樱姑娘心道可惜,这么看来,两位还是有几分相似性的。

楚千泽下颚微一仰,轻声道:“青樱姑娘没被吓到。”

谢辰摇了下手中茶水,收回打量青樱姑娘的视线,转而看向对面端坐之人,目光从对方面上轻轻划过,没看出什么端倪才勾唇笑道:“那就是我想多了,林公子这般有礼,身上哪里会有吓到旁人的东西。”

语落,他放下茶水,单手支着脸笑吟吟望向青樱姑娘,“青樱姑娘的出场费极高,我这次吃个酒水,怕是付不起这价钱。”

青樱姑娘眉眼一抬,颇具风情,“谢公子说的什么话,您还缺银两吗?”

谢辰毫不迟疑出声接道:“缺啊。”

青樱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她先是一噎,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情。

“我与谢公子一见如故,此番前来自然不会问您索要那些,来的时候就早早就让人免了去,公子不用多心。”

谢辰抿了口茶,笑了,“倒是谢某占了便宜。”

“哪里,谢公子这般的人物,日后多来看看青樱,便是青樱赚了。”青樱姑娘拿帕子抵住唇,垂眉笑着出声,并未因口中附和话语流露谄媚姿态,依旧端的是高雅淡然的作态,听着只会让人觉得舒心。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当青樱姑娘顶着主上淡淡的视线想要收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这位谢公子都刚好寻到新的话题,不应又不行,几番交谈之后,等青樱反应过来的时候,主上已经敛默许久了。

先前她主动添上的茶水,主上更是一分没有动过,茶水上方早已凉了去。

青樱姑娘心下一个咯噔,她忍不住抬眸,却刚巧对上谢辰的视线,对方见她看来轻轻挑了下眉。

青樱姑娘柔柔笑开,她什么都没说,又呆了一炷香之后才寻了个由头起身准备离开。

谢辰没有阻拦,支着脸笑意如常,等到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他看向对面,“青樱姑娘一走,房间里好像瞬间就安静了许多。”

语带几分可惜。

楚千泽掀起眼睫淡淡道:“若是嫌弃安静,不如再将人给唤回来。”

谢辰摇头:“不成。若是将人唤回来,这次掏钱的就要换成自己了。”

他挑了下眉,笑吟吟道:“不如从下方挑个西域舞娘上来添些热闹?”

楚千泽:“你带够银两了?”

今日初登台的舞娘们,若是要见,只怕没那么便宜。

谢辰自然是摇头,“但是林公子你家中行商已久,想必出门身上应该是带足了银两,这次先欠着,日后你可登门向定国公府去讨。”

楚千泽眉心微动,心中意味难明,若是他上门去讨在花楼中欠下的银子,怕是要磕坏了定国公的膝盖。

楚千泽看出几分意味,对方眸底不带色欲,偏又像是几度想要逾矩,让他看不真切对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一时间之间竟是有些迟疑。

直到谢辰笑着催促了一声,多情的眉眼好似要生出一朵桃花来,楚千泽不知怎的就松了口。

“你若是想的话,就差人将舞娘带上来。”楚千泽淡然补充一句,“不过日后去定国公府讨债就不用了,就当我这次请你。”

谢辰觑他,懒懒笑了一下,出声招了人让她们将下一位要登台的舞娘带过来。

谁料这吩咐刚刚落地,闻声前来的侍女却像是有些为难,面对谢辰疑惑的目光,她先是下意识看了眼楚千泽的位置,那位侧目,眼中笑意微凉,逼得她迅速遮掩了不自觉露出的破绽。

“公子,下一位是个男子,不算是买来的舞娘,不过是有大人将其送过来……”侍女额头冒出冷汗,咬牙顶着那道淡凉视线飞快出声,“想要调.教一番。”

第一花楼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折掉一个人的脊骨,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男子,只怕背后不单纯是不听话的原因。

谢辰先是一怔,闻言也不见惊奇,而是颇有趣味的出声问道:“他一定要登台吗?”

侍女小心打量谢辰面色:“自然,我们费了许多功夫,而且对方虽为男子,貌相却是很美,总有一些客人口味较为特殊。”

她这番话其实还是含蓄了些,那不只是口味特殊了些,而是完全走偏了的龙阳之好。

侍女心中想起那位,心下毫无波澜,若是对方此遭依旧什么都不肯说,她们丝毫不介意真的将其当作小倌再下狠手折腾。

花楼中小倌稀少,却并不是没有。

而那数量稀少的几位小倌,无一不是调教好了的极品,只不过平日不常露面,若对方当真没有眼色,只不过又是第一花楼中多了一位无名小倌。

不过谈及貌相……侍女忍不住偷看了问话的公子一眼,心中砰然失序一瞬又悄然收回了视线。

那人美归美,与面前两位终归是不能比较的。

谢辰不知道侍女心中所想,他纵使没有为难的心思,却另有一番打算,至于那龙阳的名声对他现在而言并不值得注意。

于是谢辰弯了下眸温声吩咐道:“那就在他登台之后,将其送来吧。”

此话一出,谢辰没注意到的是,对面的楚千泽眼睫猛地一颤,像是有些诧然,目光在他身上定住一瞬,然后借着把玩茶盏的功夫掩住了这瞬间的情绪失控。

侍女像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着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楚千泽始终保持着安静,最终她低头恭声回道:“我需要去请示一下楼主。”

对于一个花楼不以老鸨或妈妈等称呼,而是以楼主这种稍显清正的称呼,谢辰也只是挑了下眉。

人走后,楚千泽才轻轻开口道:“你既然想要舞娘的话,从先前登台的几位挑一位就是,何苦非要揪着马上登台的那位索要,更何况还是一名男子。”

他说这话时情绪莫名,或许掺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但究竟是想要个什么回答,却说不上来。

只不过谢辰方才单独冲着最后一位男子不肯错眼其他舞娘的举动,或多或少的染上了桃色绯意。

谢辰弯眸,“自然是有趣。”

他指尖在桌上漫不经心画着圈,哪怕回话时,也有那么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我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男子,被人送进第一花楼调.教也就算了,竟还能压到最后露面,想必容色是比前面那些舞娘更甚。”

楚千泽抬眸,可惜谢辰眸眼含笑,好似真的好奇不已,以至于就连他做出这般荒诞的举止,也依旧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丝毫不曾知晓这一举动背后可能掀起的波澜。

龙阳之号,断袖之癖。

楚千泽生下来就是天家贵人,谁敢让他触碰这些东西,但凡带歪了分毫,都是逃不开的罪人。无人敢奢求帝王痴情,不过是担心天子沾染这种事情,会坏了后世的名誉。

他所读圣贤书,所学帝王术,是在世人的天长起来的皇,纵然不显,但是血液中流淌的都是天家的傲慢霸道。

以至于楚千泽虽是淡情淡欲,对于这种违背伦理的风月之事,却也只在初时怔愣一瞬,而后便恢复了往日心性。

但多少,也不能让那丝异样彻底消失,或许是不自在,亦或是陌生,楚千泽微微蹙眉片刻后,敛了后续的话语。

他不问,谢辰却问了。

谢辰眸光从下方被红纱遮掩,若隐若现的背影上收回,似是觉得楚千泽现下的纠结好玩,笑着道:“你是在想,我是不是个断袖么?”

他未及冠,还没到配冠的时候,额鬓处的发丝落在颧骨处,懒懒散散的却又别有一番慵懒气质,配着他这么直接的话语,让楚千泽心口无端一缩。

好似被惊到了般。

楚千泽看着谢辰,眼睫轻眨一瞬微作沉吟,轻声反问道:“那你是吗?”

谢辰摸着下颚,没有回答率先笑开了,他摇头道:“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我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因而对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这样的情况下谢辰可以选择说与不说,但他可以做出一些荒唐事情,却没有必要将一些荒唐事张口向旁人直接说出。

楚千泽有些茫然,他似乎总也跟不上谢辰的思路,每当他以为会掀开的时候,对方却又反手给盖了回去,不仅盖了回去,甚至还能毫无影响地冲他扯唇一笑。

他无意识抬了抬眼,漆黑眸中泛起星点波澜。

就像现在。

下方压台登场的最后一位披了薄纱登场的男子,如海浪一般的波浪卷发垂在身后,碧色的眼眸周围有着红晕,面上压着隐忍。他长相艳丽像是大漠独有的带刺红花,与中原内陆讲究的温润感截然不同,有着与女子迥异的桀骜气质,在这种风流之地,最容易勾起观客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

他一登场,早早被告知的客人们也不见诧异,面色各异,眸中带着戏谑与火热,纷纷落在了台上。

西域风气虽然开放,却也不意味着单薄的衣着是为着台下一群寻芳客所穿,男子扭动身躯柔韧性极好,袒露出的腰腹柔软细腻,却有着彰显男性力量的薄肌,但此时艳丽轻薄的西域着装,已然变成了招揽情.欲的特征之一。

男子面露羞耻,脸上红了一片,身子却软的不行,几个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没有一丝纰漏。

谢辰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同情,他颇有趣味将台上一切收入眼底,眸底深处平静含笑,任谁也不知晓他究竟有没有其他心思。

谢辰捻了个果子丢入嘴中,唇角噙笑如实评价:“看起来,第一花楼这些时日确实在好好调.教他。”

“天楚大典还有些时日,可这些来自异邦的他乡人却先一步在京都露了脸,先前那几位西域舞娘就算了,眼下这位却不像是普通人。”

一身皮肉娇生惯养的,哪怕被扣在了这种地方,眼底依旧带着火。

楚千泽闻言撩起眼皮,毫无所感地扫了眼下方,“进了第一花楼,不管是什么人,手续等都是齐全的,就算是贵族也要按照天楚的规矩办事。”

他说这话时,有着不自知的冷漠。

谢辰撑着下颚,将视线一点点转到楚千泽身上,眨了几下眼后,专注道:“林公子似乎对于下方没什么兴趣,从来到这里便一直冷冷淡淡的,既然来花楼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难不成是白白给花楼送钱来的?”

楚千泽唇角勾了下,“原来谢公子现在就是在寻欢作乐。”

他微作沉吟,“似乎只是喝了些茶水。”

谢辰缓缓扬眉,“不急,这乐子很快不就来了吗?”

双方同时收回视线,虽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但还是下意识心觉棘手。

彼此都拿对方毫无办法。

楚千泽甚至看了眼天色,他其实也不甚明了,这个时间再不会宫,后续会有些麻烦。

可他偏无视了那些麻烦,就这般与谢辰在这里有意无意的耗着。

仿若无声的对峙,谁也不肯落了输。

侍女第二次进来的时候,身旁跟了一位身影,而这道身影正是方才还在台上献舞的西域男子。

对方进来后,虽做足了恭敛的姿态,脊背却是绷的很紧,动作一步比一步慢。

侍女恭声道:“公子,人带来了。”

谢辰挥手让其退下,屋内空荡起来,他索性起身走到男子身旁,顺手拿了放在桌上的折扇。

“抬头让我看看。”

心觉收了大辱的西域男子闻言一愣,不是他所想的粗鄙声线,温润含笑纵使轻佻,也有几分醉耳。他无意识松开了根本无法蓄力的双手,如言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