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的时候。
自打陛下即位,他就一直跟在陛下身边。陛下向来是叫人看不懂情绪,即跟了陛下快要十年,苏源吉依旧读不懂陛下。
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唯一几次情绪外泄的时候,都是因为有人诋毁先太子。
苏源吉现在都无法忘记,那时候陛下手中紧紧抓着剑柄,剑尖还在往下淌着血。年轻的帝王双目猩红,眸中的盛怒让人不敢有丝毫动作。
后来苏源吉慢慢地猜到,陛下心中,怕是对这位霁月风光的先太子殿下有什么有违人伦的念头。
即使是杀红了眼睛的时候,苏源吉也没见过陛下如此失态。瞳孔猛缩,指尖颤抖的不成样子,没有丝毫帝王态势,几乎是踉跄着往前。
“太子……殿下?”苏源吉听到陛下极小声的低语,丝毫是怕惊扰了梦中的人物一般。
苏源吉心中一颤,忙抬眼看去。
凉亭处果真坐着一人,远远看着便是丰神俊朗,再细细一看,这侧脸竟是与先太子有九分相似。
那唯一的一分不似,全来自于这人实在太过年轻。一头青丝被玉冠高高束起,正是在京城年轻公子哥中流行的。
苏源吉眉头一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陛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了几步,似乎想要触碰那人。
“陛下当心!”苏源吉忙跟上去,虚扶着李承夷,防止他踉跄间直接摔下去。
凉亭中的人被他的动静惊住,转身来看。看见李承夷的一刻,似乎愣了愣神,眼底飞快闪过不明的情绪。
看到正脸的一刻,饶是苏源吉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像,实在是太像了。
简直与先太子年轻的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草民见过陛下。”江言回过神,立刻跪倒在地上行礼。
李承夷似乎慌张地要扶他起来,江言却跪在原地没动。
“陛下想必是将草民错认成了先太子殿下,”江言顿了顿,抬头看着李承夷恍惚的眼睛,“草民不敢冒充先太子,陛下明鉴。”
良久的沉默。
陛下激动的神色似乎慢慢转凉,再到面无表情,一点点恢复成苏源吉所熟悉的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狠戾帝王。
沉默长久到苏源吉心底泛起了嘀咕,才见陛下猛地上前一步。
下一刻,他直直抓住江言的脖颈。
眼神凌厉,指尖显然在不断收紧。
“说,你是谁派来的?沈临微?还是吴国人?”
江言知道怎么挣脱开来,但身为草包纨绔的他不应该知道这些。所以他只是任由李承夷的指尖愈发收紧,强压住自己下意识反抗的肌肉意识。
脖颈间的力越施越大,大到江言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李承夷看着那双眼神深处无波无澜的双眸,不知怎么心中一颤,猛地松开了手掌。
江言脱力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个不停。眼尾因为剧烈的咳嗽显现出几分红晕。
李承夷莫名觉得那脖子上明显的青痕很刺眼。
他握紧了指尖,压抑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住地上人的冲动,挥袖转身。
“苏源吉,”他背对着江言冷声道,“把他押下去。三天之内,朕要知道他所有的底细。”
“嗻——”苏源吉忙躬身行礼。
……
小江公子的身份没什么可查的。
苏源吉很快就掌握了小江公子的全部信息,清清白白毫无错漏。
苏源吉给江映江大人通了个口信,没说什么多的,只说陛下觉得小江公子聪慧,留在宫中陪他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