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悬空,一弯细窄的亮白色破开洛神号上空深沉的夜色,好似悬了一把尖刀在头顶之上。
神智混乱、头痛欲裂的秦志杰蜷缩在地板上,通过那扇狭小的窗户望着幽夜里暗淡的月光。
屋子里没有灯,他无法计算自己被打晕捆住,关进这里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周遭安静到死寂,游轮依旧徐徐在水中前行。
没有警笛鸣响。
收网行动失败了。
见过那个被人称之为闯哥的男人后,秦志杰与另外几个人被分别派往游轮一至三楼。通往顶层的电梯设有指纹识别,他们的工作便是去接应客户,并将这些人一个个带上四楼。
他们被告知,这天晚上客户的识别标识,是右手拇指上镶嵌着花蕾的黑色戒圈。
餐厅、亲子乐园、游戏室、书店……
举着刀叉高雅用餐的精英男士、带着宠溺笑容将妻子女儿送进SPA馆的丈夫、与友人谈笑风生的成功人士、衣着华贵得体站在书架下的女士……
黑色戒圈出现在这些人的拇指上,犹如光怪陆离的外壳下绽开了一道缝隙,体内腐烂的黑色液体找到出口,缩着头往外窥探。
在接应这些怪物的同时,秦志杰也在试图寻找警方的踪迹。如果季商按照他给的时间将情报短信成功发送,那么警方有足够时间在船上布控。
令人可惜的是,秦志杰并未在船舱内找到自己人。
季商是否有将情报传达出去,这一点秦志杰自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他更倾向于选择另一种可能。他的上线、或者护蕾行动的队伍中出现了内鬼。
这种可能性,在秦志杰再次回到游轮顶层时得到了印证。
他被叫往闯哥的房间,刚跨进门,便被人从背后打晕。
再醒来时,他被捆着手脚关在这间漆黑的屋子里。身体与精神的感受让他意识到,在昏迷时他再次被注射了药物。
不知过了多久,虽然依旧瘫软无力,但意识逐渐清晰、痛感慢慢弱化。秦志杰艰难地挪动到靠窗的位置,他背靠墙体坐在地上,举起绑着绳索的手腕,不断用力朝窗台边缘凸出的金属边角上撞击。
这是他在屋子里能找到的、唯一能算得上锋利的物件。他试图磨断绳索,或者再次用痛感保持清醒、加快肢体意识恢复。
门锁咔塔一声,秦志杰警觉地停下动作,朝被慢慢推开的门缝望去。
尽管他受过严格的训练,在接受卧底工作前,便提前设想到了可能出现的各种结局。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接近时,秦志杰的心中依旧猝然升起一股凉意。
任务没有完成,收网行动失败。
他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胜过恐惧。
那道闪入门内的身影十分纤瘦,身形也不似男性。
“杰哥。”
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不是丽姐,这声音秦志杰并不熟悉。
“杰哥。”女声再次响起,焦急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担忧。
她关门反锁,屋外走廊一晃而过的昏暗黄光消失,屋内重新陷入幽暗。
她没有停留,甚至视线还未来得及适应短时间内强暗光线的陡然变化,便摸索着朝秦志杰跑去。
窗户外微弱的月光照亮了秦志杰的脸,也照亮了眼前这个女孩的脸。
“是你。”秦志杰松了一口气。
他记不起这个女孩的名字,但还记得这张脸。
被丽姐安排在酒吧里寻觅猎物时,这个女孩同其他人一样前来与他搭讪,但要把她像其他女孩一样从身边赶走,难度却大了许多。
追本溯源,也是因为秦志杰自己。女孩在酒吧被混混调戏时,秦志杰没忍住,出手帮了她一回。
秦志杰楞了楞:“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正在手忙脚乱地帮秦志杰解绳索,听到这话却并未回答,只是低声说:“怎么办?你手腕上流了好多血。”
在酒吧里明明已经把她吓跑了,除了那次本能出手相助,没给过她半分好脸色,没给她过半句温言细语。
怎么最后她还是跟其他女孩一样,依旧出现在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秦志杰既失望又痛心。
绳索松开,他忽地紧紧攥住女孩的手腕:“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