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靠在他身上的人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听得秦殊愣了愣,一时不太确定林芜是醒了还是在说梦话,低头也只能看见少年密而长的睫毛,偏浅的颜色在昏暗里更显眼,连轻微的颤动都看得分明,却将眼底的情绪遮得密不透风。
大概是察觉他的视线,林芜仰头看向他,眼里蒙了一层晃动的水汽,聚焦也不太稳——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一遍:“下雨了。”
是深秋少有的阵雨,这时候已经小得快要没有存在感,悄无声息地融进夜色里,又被起了雾气的车窗隔绝,于是车后座的狭小空间也闷了水汽,湿答答的,像某种暧昧而隐秘的前调。
“嗯,下雨了,”秦殊伸手碰了碰他的颈侧,确定他的脉搏不像先前那样既重又急、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酒精过敏,才温声解释道,“学校附近是单行道,打车回去要绕一圈——过个红绿灯就到了。”
林芜“嗯”了一声,似乎比刚才醉得更厉害,酒意被短暂的“宿醉”搅得乱七八糟,思维也是钝钝的,只能迟缓地接收周围的信息,也不知道理解了几成。
从结果来看显然是没理解多少,几秒后他闷闷地哼了两声,小孩子似的拉起秦殊盖在他身上的外套,蒙住脸,又一歪身子把自己藏进了对方怀里。
秦殊失笑,替他拉了拉快要垂到地上的外套,心想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刚开学的时候林芜也这么跟他闹过一次。
但亲眼看过才知道,林芜装醉和真喝醉的状态其实相差很多,前者是有意无意扩散出撩拨信号的成年人,后者则全然变回不讲道理的小孩子——这些差距在哄他上车的过程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几个月前佯装喝醉的林芜会乖乖配合着任他抱上车,坐稳之后才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倒。
不像刚才,某个小朋友扒在他身上死活不让他站起来,执意要跟他保持肢体接触,也不顾身边还有人,贴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叫哥哥,说不喜欢淋雨,还不想回去……和小时候半夜被噩梦惊醒、迷迷糊糊缠着他讨抱的状态一模一样。
——藏在骨子里的懂事也一模一样,听见他说“不要让司机师傅为难”就会乖乖地松手,钻进车里拖着声音和出租车司机说抱歉,语气是十成十的诚恳,人却已经没骨头似的歪在他身上了。
那几分钟的林芜有点儿像刚被放进陌生环境里的猫,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出于某种潜意识里的依赖欲,还没坐稳就浑身发烫地贴着他抱上来,也不管司机会不会介意,用不加避讳的音量说些出格的话,翻来覆去的“喜欢你”,说着说着像把自己说委屈了,又小声嘀咕些他也听不懂的破碎字句。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孩盖上,有些庆幸这场雨来得及时,让他们能提前半个小时散场——他还是不太想让其他人看见林芜这幅模样,仿佛对世界都不设防,毫不介意地分发爱意,或是别的什么讨人喜欢的情绪,他分到的当然会比其他人多很多,却也不是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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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开不进学校,所幸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车开到校门口时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