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透进窗帘的亮光就逐渐被暖调的昏暗吞没,让人想起陈年的香槟酒,倾泄满整个房间又流溢开来,没入傍晚时分特有的安静里。
林芜屈着腿坐在飘窗上,用膝盖蹭蹭秦殊的手臂,保持那一点儿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在令人安心的静默里漫无目的地神游,想起很多小时候零碎的光景,常年在外的父母,偌大的没有人气的房屋,最初寸草不生又渐渐被他亲手填满的后院,还有秦殊——接他放学回家的秦殊,坐在一群大人里参加他家长会的秦殊,一遍遍耐心教育他“不能总盯着别人看这样很不礼貌”的秦殊,还有生病时候躺在病房里挂点滴,却还担心他第一次在医院过夜会害怕、佯装作若无其事给他讲故事的秦殊。
父母不在身边,从小到大除了秦殊,周围的人总是一波一波地换,人际关系也因为出国又回国洗了牌,这样的成长历程应该让他觉得寂寞的,但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感觉——秦殊把他保护得很好,给了他比起同龄人只多不少的宠爱,也让他的世界有了甘心沉溺的焦点,就让理论上的孤独变得存在感淡薄。
那秦殊呢,会因为生命里有他存在,变得不那么寂寞吗。
他略微凑近些许,看着对方的眉眼轮廓被明暗光影勾勒得清晰,心想这个问题大概是无解的——也许秦殊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寂寞的概念,会那么照顾他也只是出于情理,要扮演一个尽善尽美的兄长角色,和照顾一只父母交给他的小猫小狗无甚区别。
诚然,他没有长成缺爱的人,很少患得患失,在和别人交往时总是更“安全”的那一方,即使对方是秦殊,他也有足够的底气确定彼此最后的结局不会让他失望。
然而真的想到这个问题,他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小小的问号——且不论孤独与否,他的出现有让秦殊的世界变得热闹一些,甚至尝到所谓的“幸福”吗。
他无声地弯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虚虚落在青年的下唇,极尽温柔地碰了碰,像一个变相的吻。
多少还是有的吧,他想。
下一秒漫无目的的迷思被打断,突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在一片安静里像惊雷,吓了他一跳,连忙慌乱地伸手去关——确定不会再有声音或是震动之后,才十分抱歉地转头看向秦殊,做好了对方被吵醒的心理准备。
然而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秦殊依旧安静地阖着眼,似乎并没有要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