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民宿的路上他们又遇到那对情侣,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很快走下去,中间隔着几米远,像冷战又像追逐战。
“看来是没赶上,吵架了,”林芜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轻声道,“怪不得他们说情侣一起旅游很容易吵架……”
秦殊没听清他的后半句话,略微低头:“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去,是同山风截然不同的触感,扫得他有些痒——林芜就忍不住仰头去亲他,啄了两下才乖乖重复道:“以前听朋友说,情侣第一次一起旅游是最容易吵架的。”
秦殊对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所有知识都颇有探究欲:“为什么?”
“嗯……大概因为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缺点都会暴露出来,”林芜眯起眼望向远处,不知是在看枫林还是远去的情侣,“有个词叫‘滤镜破碎’嘛——再说每个人喜好不同,安排行程时候也容易产生矛盾,再加上舟车劳顿,一觉得累就更容易烦躁了。”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认真的解释就掺上几分玩笑意味,偏过头看着秦殊:“不过我们这种凡夫俗子的烦躁……哥,你是不是也感觉不到?”
印象里他很少在秦殊身上看见不耐或是烦躁之类的情绪,更不会因为自身疲惫迁怒他人——倒不如说连疲惫都少有,像个终年无休也早已麻木的机器人。
然而秦殊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温声道:“不,我有时也会觉得烦。”
倘若放在以前,这样的话他决计不会对林芜提起,然而随着退路一点一点被自己封死,他也开始尝试着卸下面具,逐渐显露出一些虚假之下真实的东西来。
林芜眼底的讶异一晃而过,又很快被笑意取代:“嗯?展开说说嘛,我想听……”
很烂俗的人之常情,其实没什么可说,然而“烦”这个字一旦同秦殊联系在一起,就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看着青年垂下眼睫,眼底的情绪就被睫毛遮掩,像黑色羽扇挡住视线,周遭的景致就变得模糊不清,使人忍不住探究更多。
然后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浮起来,关于他哥这样皱眉思索的时候也很好看,有点儿像精美的玉像被点活了,从层染红枫间借来几分脆弱的活气,好讨人喜欢。
“记不太清了,但应该也不止一次两次吧,”秦殊自嘲似的笑了笑,温声道,“我又不是圣人,哪有不会心烦的道理——最近的一次是大二,有个干事总喜欢自作主张,留了不少烂摊子要我收拾。事态发展超出控制的时候,我会觉得有些烦。”
但这样的烦躁暴露弱点也影响旁人,他是万万不会表现出来的,能做的也只有如常平静地替人收拾完九成烂摊子,再剩下一成找个恰当的机会让对方自食其果,长一长教训知道不能再犯。
林芜看着他略显无奈的眼神,想起类似的神情自己似乎也见过不止一次,就清了清嗓子,有点儿心虚地试探:“哥,那我干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岂不是经常招你烦……”
答案是不言自明的,然而秦殊看见他难得“识趣”,被小孩遮掩着失措暗暗试探的模样撩的心软,就忍不住起了逗他的心思,将否定的答案稍加修饰,听起来就像是善意的谎言:“怎么会呢,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比直接承认更让林芜心生动摇,摸不清话里几分假几分真——放在以前他觉得他哥心如止水像个机器人,也就自然而然相信了,然而现在机器人亲口承认自己也会因为某些具体的人与事烦躁,就让原本顺理成章的单向逻辑多出一种可能性,不能再想当然。
可心底里的直觉又告诉他,秦殊这么说话十有八九是故意逗他的,就算他哥可能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感到心烦,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他。
思考无果,他又问不出“但你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之类没事找事似的话来,只好耍赖般抱上去,把脸埋进秦殊的肩窝里,仗着他哥吃这一套语焉不详地示弱:“哥哥,别逗我了……”
抱起来才知道少年的骨架有多清瘦,肩胛骨都能摸得分明。秦殊的手就自然而然滑到他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他后腰小小的凹陷,激得他不自觉轻颤,整个人都要挂到哥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