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夜里忽地刮起了狂风骤雨, 伴随着雷鸣闪电,一整夜都不曾消停。
一如几十年前那个讳莫如深的冬夜。
池惊澜本身觉浅,这片奥运村的建筑隔音又很差, 半夜被吵醒了许多次。
最后, 他干脆不睡了,直起身坐起来, 捏了捏自己的手和脚, 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手冰凉。
他的体质一向如此, 所以他不爱雨天, 尤其是冬日的雨天。
冰凉刺骨, 压抑又沉闷。
少年不虞地看着窗外那和曾经如出一辙的凄厉雨夜, 看着从微开的窗缝里打进来的雨丝,偏生出了一丝逆反心理。
一道闪电突兀得在窗外炸开, 在炸响的雷鸣声中,霹亮了漆黑的夜,也照亮了少年那张因压抑着怒气而更显冷淡的精致脸庞。
他直愣愣的支起上半身坐在床上,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一瞬间的闪电光芒下近乎惨白, 其实有点吓人。
他们的窗户正对面, 不知是哪个国家的运动员也被半夜惊醒, 起身想拉上窗帘, 见到这一幕瞬间被吓了一大跳, 尖叫一声, 惊飞了屋檐下本在避雨的鸟雀。
池惊澜甚至觉得自己看清了鸟雀纷飞时掉落的羽毛。
就连一向睡眠质量极好的凌榆也被吵醒了,半梦半醒地睁眼,但他没被隔壁床上直愣愣坐着的少年吓到, 只是身形有些晃荡地下了床,关紧了窗户, 扯上了窗帘,又有些晃荡地爬回了床上。
但他爬回的床不是自己的床。
青年没彻底清醒,仍本能察觉到了少年的不虞,爬到他的床上将坐着的少年揽到自己怀中轻轻拍了拍后背,然后带着他一起躺下。
紧闭的门窗将外面的狂风骤雨和雷声轰鸣隔绝了大半,屋内的暖气还在尽职尽责地供着暖,但暖不过身旁的火炉。
青年困得睁不开眼,手却仍非常有毅力地往上走去,轻轻捂住了少年人有些凉的耳朵。
“不吵了,睡觉。”
他低声哄道,而后自己的呼吸率先变得平稳而悠长。
少年眨眨眼,刚才倔脾气上来想要和外面突变的天比比谁比谁更能熬的怒气也骤然消散,感受着身旁源源不断的热意,手脚都像被置于暖炉之中,不再冰凉难受,于是困意重新袭来,很快,也闭上了眼。
这一觉池惊澜睡得很沉,比任何一次雨夜睡的都要沉,第二日早池惊澜睁眼的时候,比往常还要晚了十几分钟。
身旁已经空了,但床榻上还留有着余温,池惊澜起身抓了抓被枕头压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抬眸,正好对上了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出来的凌榆。
“乐乐,我正想喊你,去洗漱吧,快出发了。”
凌榆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笑着朝池惊澜道。
卫生间门口的小道很窄,但凌榆没让道,池惊澜也没让他让道。
少年只是点点头,下床踩着拖鞋与凌榆擦肩而过。
凌榆刚洗完头,发梢滴落下水珠,恰巧滴落在了少年人的锁骨上,惊起层层颤栗。
他们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都不曾提起昨夜的同床共枕,但这团被薄薄的纸包裹着的烈焰,究竟何时能够冲破束缚,他们也都已经心中有数。
他们默契的等待着一个时机,明面上,却比往常更加坦荡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