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一字一顿,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绝对气得不轻。

坏了。

浪过了头的少年在心中暗道一声,笑容瞬间变得乖巧。

“莹莹姐, 我有数的, 您看,我这不什么事都没有?”

想起凌榆说过对于亲近的人, 装乖讨巧一下能避免很多唠叨, 池惊澜正想抬起双手投降讨饶, 动了一下才想起, 右手还抬不起来。

刚才的剧烈撞击中, 虽然车子经过了改造降低了很大的冲撞力, 但右手首当其冲,还是脱了臼。

问题不大, 只不过刚才比较急,暂时没来得及管这只手。

“咔哒”一声,不等队医过来, 少年利索一掰, 就将关节复了位。

那声音听着就已经很痛了, 少年却面不改色, 眨眨眼, 就若无其事地举起了双手投降, 试图让孙莹莹原谅他刚才所作的一切。

“咳咳, 小事,真的是小事,只是一点扭伤和擦伤, 养一养就能好,一点点小代价换来这个结果, 很值得不是吗?”

“……值得个屁!”

孙莹莹翻了个白眼,气的不行,没耐心再听池惊澜那些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理由,直接走上前去,揪住少年的耳朵,把人塞进了车里。

当然不是那辆被撞得都凹了个坑的车,是后面几辆车中最宽敞的一辆。

然后又气势冲冲地出来,把队医也揪了进去。

刀子嘴豆腐心。

外面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摇摇头感慨道,然后很快,就一窝蜂炸了开来。

刚才被孙莹莹压制住了,加上本身也被车祸这件事吓到了,他们也是现在才回过神来。

一瞬间,外面看起来唯一的知情人——司机们,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但这几位也是听令行事,大多都一知半解,而真正知道内情的那几位,在未得到允许之前,又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最后,朱承业他们追问无果,还是回到了孙莹莹刚才拉池惊澜上车的车旁,绕着车急得团团转,但又怕打扰队医给池惊澜检查,只能趴在车窗上,试图透过单向玻璃看到车里的情况。

当然,他们依然是看不到什么的,但是这么扒着窗,对于车里的人来说,那可太显眼了。

下一秒,车窗降下。

“不用担心,真的没事。等回去我跟你们细说,外面冷,先回自己的车里去。”

池惊澜探出头来,见他们在冷风中挨吹,微微皱着眉,催促道。

朱承业他们没吭声,担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只见他先前脏兮兮的脸已经清理干净,只是额角处有两处擦伤,已经经过了队医的处理,看着的确不算严重。

而别处……

队医也出了声,简单汇报了自己的诊断结果。

“额头处轻微擦伤,关节脱臼,手腕中度扭伤,脚腕轻度扭伤,伤势不重,但需要静养。”

这群小少年们闻言才放下了心,转身正打算找自己之前乘的车,朱承业却突然“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不对啊,这辆就是我之前的车啊!阿池,快让我进去!”

车内的几人:……

咦,好像还真是?

被担心冲昏了头脑的人此刻才因这句话找回了一丝冷静,孙莹莹默不作声给朱承业开了门,朱承业迅速钻了进去后,顺手又带上了车门。

车窗再次降下,这次冒出来的是跳脱的刺头,得意地挥了挥手赶人。

“满员啦满员啦,你们去挤后面的车吧!”

原本跟朱承业挤一辆车的小运动员扼腕,恼怒朱承业下手太快,让他们失去了可以和大佬贴贴送关心送温暖的机会。

当然,这都是单纯的崇拜之情,小朋友们的世界里可没有大人们肮脏的溜须拍马。

不过朱承业的处境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很不幸,但是孙莹莹的火气还远远没消下去呢。

听到队医汇报完池惊澜那实际上的确不算很严重的伤势后,孙莹莹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了。

朱承业刚关上门,就迎来了孙莹莹劈头盖脸地一顿炮仗。

“所以呢,池惊澜,你以为自己运筹帷幄,不会受太严重的伤就敢去冒险是吗?万一出意外怎么办,你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是华国未来的希望!你如何保证你在车祸中全身而退呢,那是车祸,不是儿戏!”

孙莹莹气的脸上的疤痕都狰狞起来,说出的话近乎刻薄。

池惊澜垂眸看着队医给自己包扎,闻言沉默了一下。

如果孙莹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可以侃侃而谈,可孙莹莹这般质问他,用刻薄掩饰着快要爆炸的担心,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因为孙莹莹并没有说错,他依然是在赌。

时间仓促,池惊澜确实没有特别完善的计划。

与之前的那些豪赌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在这一次有了不少保障,但正因如此,池惊澜的行事反而更加放肆了。

不过就算时间倒流,池惊澜依然会选择这么做,他不后悔。

但少年很清楚,这话可不能说,不然孙莹莹得炸。

他有些苦恼,不知该怎么开口,偷偷抬头瞟了眼刚才挤进来的好友,见他也被压制地像个鹌鹑蛋,灵机一动,朝他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

朱承业愁眉苦脸的抓着脸,他能猜到池惊澜之后对众人的交代一定是经过美化和隐瞒的版本,想着自己挤进来能打听到真相的,没成想自己也变成挨训的了。

正在心底叹着气,朱承业又默默瞟了眼池惊澜,两个人正正好好对上了眼神。

大概是爆发的孙莹莹带来的巨大压力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两个少年在这一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朱承业福至心灵,硬着头皮开口。

“咳咳,领队,阿池应该不是这么想的,要不您先听听他的解释……?”

阿池绝对想的跟领队说的大差不差,不然表情也不会这么心虚,朱承业腹诽道。

不过他两此刻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棋差一招就会一同遭受狂风骤雨的批判,希望阿池的解释能靠点谱,能解救他于水火中,也不枉他冒险力挺兄弟一回。

池惊澜还是靠谱的。

他迅速的顺杆子往下爬,连忙乖巧点了点头,然后语速极快地一口气交代完了所有。

说罢,还举起了爪子——没有受伤的那只,煞有其事地发誓。

“莹莹姐,这次实在是因为机不可失,我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有些不顾自身安危的冒险了,有杨叔他们的保护我才敢的,局长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需要我帮忙,以后不会了。”

虽然池惊澜知道自己的信誉已经快为负了,但他此刻说的话的确是发自真心。

他又不是什么受虐狂,曾经那些以自身作为筹码的豪赌只是因为那样才有可能破局,如今曹正德也已落网,在池惊澜看来,他与曹氏集团的恩怨已经彻底了解,国内那些爱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人不至于连善后的能力都没有,曹氏集团不可能再东山再起,那些被他们曾经输送到国外的势力和资本也会彻底失去靠山,注定没落。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参与任何这些与比赛无关的东西,或许换作他人,会争破了头借此为未来谋求一官半职,但他从来志不在此。

他要去享受这来之太不易的,他为之奋斗抗争了那么多年才终于得来的,纯粹的竞技时光。

这一刻,少年身上的最后一个枷锁无声破碎,孙莹莹和朱承业注视着他,仿佛看见了雄鹰挣脱了围困自己多年的牢笼,漫不经心地抖了抖断裂的铁链,振翅一飞,终于回归了那自由的,广阔无垠的天空。

朱承业阅历尚浅,还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只是双眼发光地看着池惊澜,觉得自己的好友酷的像是在发光。

孙莹莹却是楞了一下,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一轻,好像身上有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枷锁也随之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