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隐蔽地上下打量时寒一眼。被时寒发现这个小动作之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时寒,这是你本人还是……仿生机械?”

时寒挑起眉毛:“你猜?”

“我猜不是本人。我听说有些A级精神力者除非参与高强度战斗,否则不喜欢让本体现身,总是操控自己的机械躯壳到处溜达。你就是这种人吧?”维克多试探着问道。

时寒没说话,他也见好就收,不继续打探时寒的实力与身份,转而问起正事:“调查结果怎么样?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时寒把资料转给他。

也许是因为明白自己走到了末路,袭击维克多的狙击手在警察局里醒来之后就交代了他的犯罪经过和犯罪动机。

他的父亲是李鸿哲的手下,原先辉光要塞的管理者之一。对照李鸿哲的证言,这个叫金仁赫的贵族在当地也算是无恶不作,惹得民怨沸腾。革新党攻下辉光要塞的当天,城中爆发了暴.乱,有普通民众为了发泄将广场中央的雕像推倒,也有少数暴徒杀进了小贵族的府邸。

其中最凶恶的一伙人想去入侵金仁赫的住处,但他的住宅有智能防护系统,进不去的暴徒恼羞成怒,转而找到了他外出的家人,也就是居住在他名下一个度假屋的金仁赫妻子。

那伙人离开的时候,金仁赫妻子已经不成人形了。

战争中的混乱极难控制,革新党直到昨天才和本地警察局一起整理完这几天的案件,这些凶手大多还在追缉过程中。金仁赫的儿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想要刺杀革新党的人解恨。

维克多被盯上,是因为金仁赫的儿子认识他。

那个青年被关进监牢的时候,还怒吼着维克多是贵族的叛徒,与暴徒同流合污,杀害了他的母亲。

维克多看完时寒给的案件资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些暴民……”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是革新党宣传的过错吗?是我们让他们仇恨贵族,以至于他们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吗?”

时寒毫不犹豫地摇头。

“你太理想化了,维克多。群体本身就是混乱的,总有一部分人非理性,走向极端。你无法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只能在发生之前尽可能引导,在发生之后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们已经追缉到一部分了,辉光要塞也实施了交通管制,最多再过一周,这些做出了极端行为的暴徒就会落网。”

维克多诧异道:“你和我老师说了一样的话。”

“什么?”

维克多垂下眼,眉头微皱。“说我太理想化了。”

“很容易看出来。”

“我刚来十八星区的时候,去过属地周围几个工业星球和资源星球。我看到了那里的贫民,生活状况极其糟糕,甚至连营养均衡的食物和干净的衣物都没有。

“我组织了一个扶贫计划,帮助了不少人。但有一部分,怎么都扶不起来,有人就是又懒又坏,我们给他的东西都变卖,我们给他的钱拿去买了精神致幻剂,让他去学校他逃学……很多人劝我到了这步就可以了,人手已经很紧张了,资金消耗难以为继,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维克多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因为取消了一个无业游民的资金援助,反而遭受了袭击。老师也告诉我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但当我看到这个流浪汉还有个女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不能让他的下一代也这样。而他呢,虽然是个烂人,竟是个好父亲。你是没看见,他拿到一点好东西就给女儿,眼睛一亮那样子。

“我错了吗?”

时寒平静地看着他,内心却有些惊奇。维克多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是用自己的努力让理想接近现实的人。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安了,为自己有意接近维克多只为拿到云家的绝密资料的想法。

但他不得不做。时寒不是理想主义者,或许他曾经是,或许他依然守着善和恶的分界线,但他有着模糊的印象,他的理想主义早就在过去生命的某一刻被消磨殆尽了。

维克多在这个世界上显得尤为可贵。

“你做得很对。”时寒最后说:“你的想法挺好的,能继续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