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小替补今天上场了吗30

宁洲去拿文件夹的路上很顺利。

隔壁房间是个器材室, 整筐的排球、成摞的软垫、打扫球场的用具……

宁洲绕到软垫后面,找到了记录练习数据用的文件夹。

“唉,队员们马上要回国也不说休息一天, 这么晚还在球场, 搞得咱们得跟着打扫……”

“就是说啊, 输球的时候落魄得和失了魂似的, 现在又精神了,真搞不懂这批国家队球员!”

有两个人边交谈边靠近器材室, 宁洲听出他们是华国教练组负责后勤的助教。

宁洲把文件夹放在腿上,准备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两名助教抱怨完, 音量变小:

“你注意到没, 罗教已经开始拟奥资赛球员名单了!”

“是吗,排协那边老早就催名单,罗教拖到现在, 终于肯决定最终球员?”

宁洲准备转动轮椅的手, 猛然顿住……

助教们进入器材室, 拿起清洁用具, 在原地继续聊。

而宁洲的位置在比人高的软垫后,从助教们的视角, 注意不到那边有人……

“这次VNL成绩好,排协对奥资赛期待很高,名单得磨合成最合适的。”

“说得对!”另一人拿拖把戳了几下地面, “你说……哪个位置会被罗教换掉?”

“我猜要换替补自由人、替补主攻, 还有……替补二传。”

“啊?”拖把的声音停住,“前几个我能理解, 宁洲表现挑不出毛病呀?”

一声冗长的叹息后:“身高问题暂且不提,奥资赛就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他脚踝能赶得上痊愈吗……”

“也是,就算恢复得快,缺勤几周训练,作为二传配合度会下降。”

“真是可怜,在商业性质的比赛受伤,不值当……不过他还年轻,能熬到下个奥运周期。”

助教们想起正事,往器材室门外走去:

“其实吧,罗教是个重情义的教练,看在宁洲可怜的份上,还是有可能给他留一个位置的。”

“嗯,宁洲‘卷王’的外号早就传到教练组,又和宁副教沾亲带故,给‘废人’个一队名额,其他人不会特别反对……”

他们的对话声逐渐远去,宁洲凝望黑暗,瞳孔空洞。

“真可怜”“是个废人”“暂时占着一队名额”……

宁洲数不清多少次听到过这些话,但那是上一世的时候。

手指手术后,急着训练的他反而拖慢恢复进度,令手指一次次恶化。

表现越来越差的他成为一队边缘人物,差一点能留在队里,也差一点就会掉出去……

这一世,又将变成那种局面?

他的脚踝像指骨断裂那般,会阻碍他打排球吗?

继续幸运地留在国家队打球,就要变成队友的拖累吗?

一切的一切,为什么终将与上辈子的轨迹重合?

门外灯光从软垫堆与墙面的缝隙漏进来,光束中,无数细小微粒在空中悬浮,漫无目的地飘荡。

灰尘的味道令宁洲鼻腔发酸:

“这么一想,我真的重生过吗?”

*

余柏练完固定项目,披件外套,去室外抽了根烟。

即将回到球场的时候,他路过器材室,见门没关,漫不经心向里面扫了一眼……

迈动的长腿,骤然一顿。

余柏退回几步,视线锁定软垫后方露出来的轮子轮廓……

“洲洲?”

余柏大步走进去,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应。

从有灯光的地方乍到黑暗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余柏闭眼缓了缓,轻扶软垫探身,低头看去——

宁洲蓬松的后脑勺对着他,专注地擦拭手中排球,袖口被擦得沾染污迹。

见他没事,余柏松了口气。

“脏,别用衣袖擦了。”余柏伸臂,抓起排球,就要往旁边的排球筐扔。

“啊!”

宁洲短促又猝然地尖叫,身体剧烈一弹,双手举起抢住排球。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球,一贯广阔的视野如同被封闭,全世界只剩下那颗排球……

“洲洲?”

余柏心下猛颤,手里松劲,把排球还给宁洲。

宁洲依旧没有回应,用力抱紧排球,反反复复擦球,仿佛设定了某种固定程序,机械又茫然……

‘那是我记忆中,洲洲经历过最灰暗的一段时期,他调整了很长时间。

最严重的时候,洲洲整夜不睡觉,也不哭不闹,只是抱着排球一遍又一遍地擦……’

回想起宁洋说过的话,余柏眯着眸子注视轮椅上的人:

难道宁洲又陷入了宁洋说的那种状态……

余柏握上轮椅把手,试着移动宁洲的位置。

可宁洲一被门外的灯光照到,立马瑟缩起来,双腿蜷缩。

“小心脚!”

余柏重新将轮椅推回暗处,蹲在旁边,帮宁洲放下腿,避免伤到他的脚踝。

“咦?这里黑乎乎的,怎么还有人?”

一名球员惊讶道,扶着门框,摸索墙边,想要找照明开关。

“别开灯。”

余柏站直,眼睛在黑暗中凝聚寒光,门口的球员僵住,被吓一跳:“余,余柏?”

“那边的是宁洲吗?”球员瞥到轮椅,伸长脖子——

余柏侧跨一步,把宁洲挡在身后,杜绝别人的窥伺……

“呃,宁洲刚受伤还来球场啊……”球员后背贴紧墙,惊慌地找话题,“‘卷王’复发,不碰球难受吗hhh!”

他尬笑几声,从墙面翻了个身,利落地迈出门口:“不打扰你们了,我这就……”

“稍等。”

余柏钻进暗处抽出宁洲腿上的文件夹:“如果你要去球场,能帮忙把这个捎过去吗?”

“行。”

余柏把文件夹递过去:“还有,告诉宁洋一声……”

球员捏着文件夹,等了半天没等到后话:“?”

余柏眸光闪烁,像是在做心理斗争,最终半阖眼帘:

“不,没事。”

“不用传话了是吧?”球员顶着余柏气势,脚下不停往外挪动,“那我只带过去文件夹就行?”

“嗯,谢……”

“不客气——”球员像是被放出闸门的赛马,一溜烟跑走。

余柏沉默着回到宁洲旁边,单手摸上他的头发,干燥柔软,手感很好。

余柏面前摆着三个选项:

1、放着这种状态的宁洲不管;

2、叫宁洋来,把宁洲交给他;

3、谁也不叫……

理智告诉他应该选2,宁洋是最了解宁洲的。

灯光打在余柏的侧脸上,让他脸半明半暗。

他找出手机点了几下,给宁洋发了一条消息,随即收起,不管手机随即而来的震动。

理智算什么?

“洲洲……”

似叹息,似呢喃,余柏手指从宁洲的头发移到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