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中, 男排教练组齐聚一堂。
今天是讨论亚锦赛大名单的日子，确认了大部分球员后，教练们对于最后两个席位产生争议——
“最后一个副攻和替补二传, 到底选谁？”
这个问题一出,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替补二传, 我推荐宁洲。”宁旭打破平静。
“Garry副教并不看好那个二传。”侯助教手指在桌上叩击, “我们组有一个195的二传，跟着邵秋练习后进步很大, 传球越来越稳……”
宁旭在名单中找到他提到的球员，表情紧绷：
“我见过他的传球, 风格和邵秋一模一样, 我认为既然带两个二传，就要选两种不同的类型，能交替上场改变节奏。”
罗教练小幅度点头：“有道理, 邵秋稳宁洲快……”
“恕我直言, 罗教练！”侯助教沉着脸, 语气咄咄逼人, “追求快已经在排坛过时了！”
他环视一圈其他教练的表情，补充道：
“以前亚洲国家以快出名, 是因为身体硬性条件敌不过其他地区，只能磨合技术。
但现在咱们的球员们个子不输，应该向‘高举高打’理念看齐！”
宁旭沉重叹了口气：
“宁洲传球并不是只求快, 攻手打他传的球很顺手, 把高和快结合起来岂不是更好？”
侯助教讽刺地笑了一声：
“高快结合是多少世界强队的目标，宁洲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宁副教, 您不会是因为私人关系，在夸大推举吧？”
宁旭直视他, 眼神正直：“我绝对没有私心！”
两人视线几乎碰撞出火星，教练团其他成员也纷纷表态，嘀咕几句——
“无论如何，宁洲这个身高就不能进一队，拦网会形成无法弥补的缺口。”
“宁洲拦网的话……”宁旭不甘争辩，“在亚洲打比赛能够合格！”
“行，别吵了！”
罗教练双手撑着额头，支在会议桌上，看不清表情：
“替补二传我再考虑一下，副攻位你们有什么建议？”
“可以给聂飞昂一个机会吧。”
“对。他虽然半中间转组，但去宁副教组后进攻练得惊人眼球！”
“205的身高，在整个集训中是陈文耀之后的第二高度，让他去大赛长长见识，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你们说的是他的超近体快球吗？可是……”
宁旭纠结道：“他只能和宁洲配上那种球，如果不带宁洲，单带聂飞昂发挥效果有限。”
侯助教对着他摇了摇头，略显不屑：
“独特进攻依靠的是聂飞昂的弹速，能和宁洲配，就能和其他二传配！”
宁旭还想反驳什么，被罗教练抬手制止：
“就定聂飞昂吧，目前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至于替补二传——”
*
“请以下念到名字的球员出列，组建征战亚锦赛的队伍！”
球员的队伍全员屏息凝神，祈望罗教练口中会念出自己的名字……
“杜骏、陈文耀、邵秋……”
率先确认进入名单的，是解散前国家队的老队员们。
那些姓名如同数数时撇下的手指，说一个，名额少一个。
宁洲感受着现在的氛围，脑海中想象出定时炸弹上闪耀的读秒，要不秒数归零前拆线成功，要不然遭受沉重打击……
他失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闲情逸致，明明自己身上也绑着与大家相同的“定时炸弹”。
前一世，他被选入亚锦赛队伍中，进入一队，成为众人艳羡的正式国家队成员。
只不过，从那之后，他当了一辈子替补……
今生咸鱼一条，替补生涯开始的节点，还会在此时到来吗？
宁洲东想西想，罗教练已经念到了年轻球员的名字：
“……余柏、宁洋、许子畅、聂飞昂。”
偌大的球场中，罗教练的回声清晰回荡：“至此，亚锦赛十四人大名单宣布结束。”
没有自己的名字……
宁洲手指揪住裤缝，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
有些释然，有些感慨，还空落落的。
半晌，身边的球员们才悉悉索索地议论起来：
“居然有宁洋和许子畅，罗教练转为重视一传体系了吗？”
“聂飞昂那小子运气真好，偏偏选人前几天练出了新颖的快球……”
“他的快球是宁洲帮忙挖掘的吧，替补二传居然没有选宁洲？”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Garry在教练团队，不会允许培养矮二传！”
“唉，我果然落选了……”
“别放弃，一队名单肯定还会根据大赛表现调整，集训中剩余所有人还保有一线生机！”
宁洲放松心情，舒缓呼吸几次：
没关系，这一世的目标本来就是“快乐排球”，保护好手指，能打排球就满足了！
他想通，抬起头，视线穿过前几排的高个子空隙，恰好与罗教练对上……
“？”
宁洲朝左右看了看，又转回头，罗教练的目光依旧定在自己身上。
宁洲指着自己的鼻子，歪头疑惑：
有什么事吗？
罗教练收起亚锦赛的名单，微笑道：
“接下来，还要请一位球员出列，这位球员将会加入备战U21世锦赛的队伍……”
“嗬——”
此言一出，全员哗然。
U21指的是不超过二十一岁球员们的排球比赛，也被称作世青赛。
今年世青赛的比赛日程与亚锦赛重合，排协没有从大集训中挑人，而是从体校中选了年轻球员们。
宁洲表情变幻莫测：该不会……
罗教练再一次精准看向他：“宁洲。”
“！？”
料到这一世人生轨迹会变，没想到能变成这样！
宁洲出列的几步走得颠三倒四，像是被操纵木偶的线悬在空中，踩不到实处……
“怎么回事？U21那边不是早就选完人了吗？”
“离谱，都快要比赛了，还从大集训临时挑人，而且是二传这种需要配合度的位置。”
“难道宁洲拜托宁副教安排了一场国际比赛锻炼？”
“你傻啊，明眼人都知道，U21对于华国的重要性远不及亚锦赛，为了U21丢掉大集训名额，丢了西瓜捡芝麻！”
“对，留在集训中意味着还有机会进国家队，他相当于提前出局了。”
“我之前还真以为宁洲是关系户，没想到找了个理由就把他踢出集训了，好惨啊……”
顶着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宁洲走到教练组旁边。
隔壁亚锦赛的队伍仅仅与他隔着半米，中间却宛如砌起高墙，把双方间隔成两个迥异的小世界——
那边通往未来，这边退到沟壑，渐行渐远……
“请大家鼓掌，为这些参赛选手鼓劲！”罗教练又说了些场面话，“今天是他们最后一天跟随集训队伍训练，解散吧，开始热身，准备常规训练！”
等到大部队散开，罗教练指着宁洲：
“你找宁副教问具体情况，亚锦赛的留在原地，我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是！”
宁旭在球场边缘朝宁洲招手，宁洲刚踏出一步，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宁洲回头，是站位离他最近的聂飞昂，
聂飞昂一向大大咧咧，可现在的表情比被Garry退组时还微妙：
“洲洲，你别听那些人乱说，出去比赛怎么可能失去进国家队的希望呢，他们说不定在嫉妒你年轻，他们的年龄都不能去世青赛！”
“哎呦，你别说话了！”宁洋一把推开聂飞昂。
许子畅也干巴巴安慰道：“洲洲肯定还有机会的……”
“噗！”
宁洲轻笑，戳了戳自己的脸：“都这副表情干什么？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宁洋眉头皱巴巴的：“你真的没事？”
“本来该对你们说一声‘比赛加油’，现在彼此都得努力！”宁洲挨个抬起他们的手，强行击掌，“好好比，名次差的请对方吃饭！”
“……好。”
“宁副教还在等我，一会儿再聊！”见几人愣住，宁洲无奈挥手示意，转身向宁旭跑去。
宁旭给了他U21带队教练的联系方式，那支队伍的赛前训练地点也在训练中心，省去宁洲搬宿舍的麻烦……
说明这些时，宁旭不停观察宁洲的脸色：
“把一切比赛当成锻炼机会吧……别难过。”
宁洲眼皮微动，嘴角弧度苦涩：
“说不难过是假的，我转二传后目标只有成为国家队主二传，现在连替补二传都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洲洲，你……”
“但没关系！”宁洲笑容明朗，“能打球，甚至有球赛可以打，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宁旭身侧的拳头握紧，勉强道：
“嗯，放平心态打比赛，回去训练吧。”
……
今天有媒体的记者来采访，教练组都集合去发表对亚锦赛的展望。
教练们让队员自行组队打练习赛，匆忙离开球场。
错过了大半基础训练的宁洲：耶！逃过一次基础训练！
“洲洲！咱们一起组队吧，我好想多试几次咱们的必杀组合技！”聂飞昂抓住宁洲，兴奋得像个两米多的孩子。
“必杀组合技？”宁洲眼角挑动，“咩咩给你灌输的游戏用语？”
“洲洲！组队加我一个！”
“我也来！”
宁洲被凑过来的几人拉来扯去，和一团变形的橡皮泥似的……
“你们在磨蹭什么？”侯助教冒出来，把宁洲从球场上拨出去，“分组哪有这么麻烦？去亚锦赛的十四人分成两支队伍打对抗赛！”
他招来Garry组新培养的二传：“你快上场，要抓紧一切机会和主力攻手们配球，懂吗？”
“是！”
“怎么能这样？”宁洋着急道，“最后一天集训，让洲洲和我们打一场不行吗？下次一起打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侯助教冷着脸，眼镜反射出光，对抗议声漠不关心。
宁洋还想争辩什么，宁洲拦下他：“离比赛没剩多长时间，你们练配合吧……”
就这样，入选亚锦赛的球员们展开对抗赛。
国家一队入选者比赛，吸引来不少球员观赛，宁洲也加入观众行列，帮忙翻记分牌。
在场上时，他的视野一般集中在对方的拦网和防守上；而现在，他注意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细节：
新选出来的替补二传长相老实，传球前总不由自主朝攻手瞥一眼，传球思路很容易被对方识破；
攻手们扣球前的上步都带有自己的特点，余柏重心低、杜骏尽量减少膝盖发力，聂飞昂的最炸裂——他起跳时翘兰花指；
大家得分后大喊的声音也千奇百怪，“哦”“哈”“哎”还有很多听不出什么字的，而许子畅几乎要把这些轮流喊一遍才过瘾……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