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芳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有些苍白,眼下甚至有淡淡的青色。
婢女站在旁边, 小心翼翼道:“小姐,您还不上妆么?听闻近日陛下身体好转不少, 老爷让您去宫里走走呢。”
林善芳淡声道:“去宫里干什么?讨人嫌么?”
婢女一愣,赶紧道:“您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呀!”
林善芳自嘲一笑,手里握着珠钗:“……皇后。”
“我怕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婢女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罢了。”林善芳闭上眼睛:“父亲既然还心存妄想, 我就去宫中走一趟吧。”
婢女赶紧道:“奴婢这就为您上妆。”
林善芳收拾妥当, 林咏穿着官服,打量了一下自己亭亭玉立的掌上明珠,道:“芳儿, 如今四大家唯有我林家屹立不倒, 你要争气啊。”
林善芳只是浅淡一笑。
林咏想起什么,道:“印家那个姑娘……前两日来找你了?”
林善芳和印致萱同样的年纪,两人关系不错, 印家获罪, 印致萱又是罪王的王妃,她不等宫里下旨处置, 就自请剃度出家, 常伴青灯了,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却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着实是叫人唏嘘。
“嗯。”林善芳道:“阿萱来同我告别。”
“印家男儿多鼠辈,这个姑娘生在印家, 倒是可惜了。”林咏摇头叹息。
“削发为尼, 对阿萱来说, 未尝不是解脱。”林善芳笑了笑:“她同女儿告别的时候,很是洒脱。”
林咏顿了顿,道:“她可还同你说了别的?”
林善芳说:“未曾。”
其实是有的。
那一日她送印致萱至门口,印致萱忽然转头对她说:“宣家的男人痴情,你做不了当今陛下心尖上的那个人,也就做不了他的皇后。”
不等再问,印致萱已经飘然而去。
林善芳知道,不管是京城第一美人,还是书画双绝,对印致萱来说都是枷锁,她学这些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能够让自己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她对印家感情淡薄,甚至亲眼看见自己的兄长印文兴死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丝毫触动。
这一去山水迢迢,印致萱终于只是印致萱了。
而她留下的那句话,林善芳也终于想通,林咏却还沉浸在当皇帝岳父的美梦里。
“父亲。”林善芳道:“您上朝要迟了。”
“我们快走。”林咏说:“我已经在宫中打点过了,就说你是去拜访宫中深居的老太妃,你自己抓住机会,在陛下回乾元殿的路上等着,知道了么?”
他叹口气:“眼见着陛下也是要十九了,封后的圣旨却始终没有下,为父心里忐忑难安啊。”
林善芳沉默。
她知道,立后的圣旨不会来了。
父女两入了宫,林咏自去金銮殿上朝,今日那江氏遗孤归朝,朝堂上波诡云涌,有受了江璠之恩的想要见见故人之子,也有谨慎忌惮满腔怀疑的,林咏一进去,只觉处处都是危机。
在太监尖声的唱喏里,皇帝坐上了龙椅。
他坐在最高处,俯瞰群臣,淡声道:“诸卿都知道,朕特允了定国公第三子入朝参政,今日诸位正好见见。”
顾之炎当先一步道:“陛下仁慈圣明,我等自当尽力教导后辈,为大业尽绵薄之力。”
首辅都开了口,其他朝臣也纷纷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