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句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容的下这一句话。忍冬盯着谢玉, 青年乌发雪袍,眉眼间弥漫着霜冷雪深的寒意, 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是的。
谢无霜还是曾经的那个谢无霜。
谢无霜没作声。
他跟忍冬没有交过心,也没有度过什么磨难,忍冬似乎是对他一见钟情,只是后来爱意消退,又变得冷酷无情。
忍冬还在看谢玉:“你似乎很了解我?”不等谢玉反驳,他捏着指腹, “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我才来两界山,有所动作,你就也来了。”
他勾了下唇, 却又不像是在笑。
谢玉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掀起眼皮, 侧脸上一片冷然:“你知道我要来?”
忍冬知道他要来两界山, 那两界山出问题的可能就不大。
只能是其他地方,修仙界或者妖界。
“知道啊。”他就是故意引谢玉来的,回答完, 忍冬窥到谢玉眼底犹如实质的杀意, 他还轻笑了声, “你果然很了解我。”
魔域策反了妖界,不出意料的话,妖界应该已经动手了,见谢玉神色倏然一冷,“想杀我?”他仍然是笑着的, “来吧。”
忍冬上辈子成功绝对不是偶然。
谢玉没有动手:“是妖界?”
忍冬没想到谢玉还能忍。
他只能说谢玉真的了解自己:“的确是妖界。”
雪还在下。
一阵沉默。
谢玉颦了下眉, 如碎玉般的声音清冷:“妖界疯了。”
他有些不解, “为什么?”
上辈子忍冬的计划很成功,魔域反攻回了沧澜,修仙界还活着尊者的没剩下几个,魔域是占了上风的。那时妖界反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妖界又不是修仙界的一条狗……况且就算是狗也不是没有背叛主人的。
谢玉很理解,他没有怪妖界,更没说这辈子要屠灭妖界。事实上,就算是他想这样做,修仙界也不会的同意的,他们恐怕会认为是谢玉魔障了。
这一世,修仙界明明一直压着魔域。
谢玉觉得妖界没有反叛的理由,至少他觉得没有。
两人说话跟打哑谜一样,一边的几个人压根没听懂。
弈洛灵压低声音:“他们在说什么?妖界?妖界怎么了?”她觉得荒谬,“这跟妖界有什么关系?”
妖界和修仙界一直交好,近几个潮汐都很本分,甚至有几位妖尊来两界山为修仙界助力。她生活的沧澜,人妖很和谐。
黄醉也不懂,他皱着眉:“谢师兄跟忍冬很熟。”
谢无霜都没来几次两界山,更没去过魔域……两个人不可能很熟,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忍冬很了解谢无霜,谢无霜也很了解忍冬,他们在说只有彼此才知道的话。
他望向两人,“难道这就是天才之间的吸引力?”
不然说不清了。
裘立人一听到妖界耳朵都竖起来了,歌云跟他提过,妖界似乎是有意把她扣在禁地里的,她怀疑妖界有问题。
妖界可能魔域有勾连……不是可能,这回是落实了。
不止谢玉不解,他也不明白。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身姿挺拔的青年矗立在山之巅,身影在风雪里显得有些模糊,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就连那双橄榄绿的眼眸都很醒目:“这还要理由?”
他笑了两声,有些深刻的、怜悯的嘲讽,“看来你们真的忘了,天地初开,圣道显现,妖才是沧澜的主宰。”
妖生来强悍,人却生而弱小。如龙凤两族,诞生之际就有千载寿元,呼风唤雨、吞云吐雾都不在话下。人呢?刚出生的婴儿,吹点冷风都容易夭折,羸弱如蝼蚁。
这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这是事实。如果不是那些惊才绝艳之人开辟了修炼功法,带领人族走上了长生之道,他们如今站不到这么高。
弈洛灵还是不懂:“那又……”
反应过来的她突然噤声,神情莫名的看向的忍冬。
“我根本不必许诺什么。”
忍冬淡淡道,“我只是告诉妖界,魔域若胜,魔修与妖日后地位平等。”
就这一条,就值得妖界压上一切。
谢玉懂了。
他睫毛颤动,握了下手中的剑。人在争,妖也在争。
妖不想屈居人下。
谢玉理解,但绝不会同意,他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忍冬:“沧澜只会有一条至理,亿万生灵,人为尊。”
仙与魔是道争。
人与妖是种族之争。
裘立人蓦然捏紧了拳头。
悲伤和惊愕在他脸上都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潇洒和不羁,他也懂了:“原来是这样。”他昂起头,“要战那就战,沧澜人为尊!”
弈洛灵同样松了眉头,表情轻快:“大不了就打一架。打老实了就不会天天想着做梦了。”
黄醉亦是:“既然这样,那就战吧。”
最温和的秦妙妙都无比坚定:“沧澜,人为尊。”
妖界最想要的是修仙界最不能容忍的。
忍冬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他神情淡然。
辛夷见忍冬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争端,把妖界和修仙界还算紧密的关系变得比纸还脆弱,眼里不禁染上了钦佩。
魔域不在乎魔妖平不平等,魔修是不分种族的,只要入魔了都能归为魔修,他们没有种族的概念,只有对实力的畏惧:“君上。”
忍冬瞥了眼辛夷:“说。”
辛夷跟了他也有几百年了,他这个谨言慎行的属下很少主动表达疑问。
这让他有些好奇。
辛夷低着头,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们为何一定要坚持人为尊?”
为何?
忍冬挑眉,打量着辛夷,他这个暗卫天赋出众,比起弈洛灵黄醉几人也不差,当始终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辛夷被当成奴隶来驯养,烙印在他骨子里的只有对主人的忠诚,比起人,他更像一个附属物。
辛夷这辈子都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