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察着那个影子。
并不是在他的正上方, 笼罩着他整个人这样,而是从旁边贴着隔间壁的地方伸出来的,只有一部分与他的影子接在一起, 但可以肯定的是,影子的“本体”一定在光源——也就是他头顶天花板的那盏白炽灯——下面。
同时,难以形容的, 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
他脑海里不可抑制地跑出一大堆恐怖故事里的画面。
他悄悄咽了口口水,然后故作镇静,擦屁股、提裤子, 所有程序完成得按部就班, 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开门往外走, 甚至还洗了手。
洗手时,他偷偷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身后并无什么异状。
离开厕所后, 他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了教室。
等坐到座位上,他狂跳的心脏还没法平复。
他回头去看纪惊蛰, 看到纪惊蛰正在和前座说话, 笑得跟朵花似的,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 纪惊蛰微微偏转目光和他对视了一眼, 笑得更开了。
纪惊蛰的前座叫金楚楚, 她爹妈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大概参照的是“楚楚动人”、“楚楚可怜”、“纤腰楚楚”之类的意象, 但现实大概有些事与愿违——金楚楚整个人仿佛一团活火,明艳活泼, 声高胸大, 性情张扬, 据说曾在女生团体里三次宣称要把纪惊蛰拿下, 虽然一直没有如愿,但追求声势不减。
明知道人家喜欢他,还跟人家笑成那样……蔚迟看着纪惊蛰的笑脸,心痒痒地想打人。
他面无表情,转回身子,正对上一双硕大的黑眼睛。
他的前座江淑娆也转过身来,趴在了他的桌子上,一双巨大的杏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问道:“蔚迟,你怎么了?”
蔚迟觉得和她的距离过近了,微微后仰了一点:“什么怎么了?”
江淑娆:“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蔚迟看了一眼课表,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来:“没什么。”
“你不会喜欢金楚楚吧?”江淑娆道,歪了歪头,目光促狭,“你和纪惊蛰关系那么好,你跟他说说,他还能不让给你啊?”
“没有这回事。”蔚迟把文具盒往前推了推,示意江淑娆把趴在他桌上的胳膊拿下去,然后把文具盒的边严丝合缝地对上了桌子边缘,见江淑娆还那么看着他,又问,“你有什么事吗?”
江淑娆看了他一会儿,拿过自己的练习册,道:“我想问问你这道题……”
蔚迟却有点走神。
江淑娆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乌黑发亮,相当傲人,她时常会把头发披散下来,长即腰下,宛如一团黑云。这时候她也是散着发的,蔚迟可以闻到洗发水的幽香,但他莫名其妙地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盯着她的长发,觉得那像一团湿漉漉的海藻……
江淑娆用笔头戳了戳他的手背:“蔚迟?”
蔚迟回过神来,心跳又不受控制了,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说:“你要不把你的头发扎起来?”
江淑娆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有点不快,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蔚迟随口胡扯道:“我看着热。”
江淑娆:“这才是四月!”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同学们迅速回到座位上,教室在十几秒的热闹后迅速回归平静,在铃声落下的瞬间,梁开走进教室,走上讲台,把书本往讲桌上一放,忽然朝江淑娆看了一眼。
江淑娆正在扎头发。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近教室,随即,两个男生一起出现在门口,两个一高一矮,但都瘦得惊人,是班上的“瘸腿筷子兄弟”,两人在门口站定,异口同声道:“报告!”
梁开看了他们一眼:“干什么去了?”
又是异口同声:“接水!”
梁开道:“接水是下课该干的事情!”
高个筷子:“在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