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因为周迎春化妆稍微迟了几分钟,蔚迟推家门出去,就看到纪惊蛰坐在门旁边的台阶上,人高马大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却还显得小小的,给他的起床气都整没了。他没忍住,顺手就撸了一把狗勾头。
纪惊蛰抬起脸来看他,眼睛笑得弯弯的,真的像一只大狗勾:“早上好。”
蔚迟也笑了一下:“早上好。”
纪惊蛰又说:“我昨晚梦到你了。”
真是蹬鼻子上脸,蔚迟把那颗毛茸茸的狗头拨开。
周迎春随后出来,她今天简直可以说是盛装打扮——烈焰大红裙,加烈焰大红唇,整个人鲜明而靓丽,站在春光里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岁。
“哟,周女士。”蔚迟接过周迎春的包,“漂亮过头了啊。这是要去约会呐?”
周迎春笑嘻嘻挽起他的手臂,迟疑了一下,也挽起纪惊蛰的:“跟我俩儿子去约会!”
驱车三小时到达目的地,四月的桃花正开到绚烂盛极时,铺满了山野。因为是工作日,游客不算很多,三个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处不错的野营地点,铺开桌布,开始了休闲一日。
中午蔚迟和纪惊蛰躺在野餐布上午睡,蔚迟心里有事,迷迷糊糊也不知睡着没有,一睁开眼睛正对着周迎春黑洞洞的手机摄像头——现在的手机设计越来越离谱,摄像头越来越多,占位越来越大,乍一看密密麻麻一片,跟蜘蛛眼睛似的。
他的心抖了一下,坐起来,问:“在拍什么?”
周迎春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你还好像小猪猪哦。”
照片上是他和纪惊蛰的睡颜,当然以他为主,纪惊蛰只占了一点边角,但能看出来睡得四仰八叉,而他侧躺在旁边,微微蜷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的眉眼怎么看怎么阴郁,像笼罩着一层霾,不知道周迎春从哪里看出来像“小猪猪”的。
周迎春说:“给妈妈拍几张。”
蔚迟顺势举起周迎春的手机,周迎春把手机抽走,说:“用你的拍。”
蔚迟:“为什么?”
周迎春:“你的拍出来好看。”
“胡说八道,我手机比你的差远了好吧?”蔚迟嘟嘟囔囔,还是爬起来用自己的手机给周迎春照。
拍了几张,周迎春果然嫌弃蔚迟给她拍得太差,把手机抢走自己自拍去了。
风和日暖,粉白色的花瓣散落在红白格的野餐布上,微微摇晃。身旁躺着纪惊蛰,轻声打着鼾,不远处,母亲在山坡上顾镜自拍,娇俏如同少女。蔚迟坐在那里,恍惚间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很希望永远这样活下去。
这时纪惊蛰的手机铃忽然响了,闹了好一会儿,他还捂住耳朵想翻身继续睡,被蔚迟拍拍肚子给拍起来,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喂,干嘛?”
“和谁?”
“不去。”
“和迟……蔚迟在外面呢!不去!”
“那拜拜。”
等他挂了电话,蔚迟问:“谁啊?”
“孙永。约我打牌。”纪惊蛰说,“和邓欢。”
刚刚的那股宁静倏然就消散了,蔚迟和纪惊蛰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凝重和思虑。
从市二院那个世界出来以后,蔚迟没有再去过医院,因而不知道之后的几天是怎样的。但是这一次,一切都在昭示着,现实会重复那个世界的发展。
——邓欢正是在四月一号这一天找孙永去天台打牌的。